崔舒若也有些拿不定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
也许是因为崔舒若到这以后,见过太多的人,各个不同,但都各怀心思,竟有些不信世上真会有宽容、温厚的真君子。
她瞧着他,突然笑了,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清茶,状若随意的问,“若最后查明真是柳夫人做的呢”
郑衡之毫不犹豫,“依律惩处,继母害原配所出子女,乃大罪,当杖责七十,夫妻和离,流徙三千里。”
后面的倒也罢了,光是杖责七十,就足以令锦衣玉食的柳夫人一命呜呼。
但她家中显贵,说不准能免除部分刑罚,但等她被接回娘家,能有的也不过是一根白绫。除非柳氏一族愿意往后二十年都不能嫁女。
崔舒若继续问,“若是崔七娘呢,你舍得吗”
这个问题,崔舒若单纯是好奇,而且也有试探的意思。崔七娘年岁小,生得娇憨可爱,旁人看不穿她的真面目,只怕会觉得她是世上一等好的女娘。
而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世家贵女,追逐在郑衡之身后这么久,他真的能一丝一毫都不动心吗
郑衡之似乎对崔舒若的问题感到错愕,旋即,眉头一皱,“我同她并无关联,世交之女,好友之妹,仅此而已,称不上舍得二字,还请郡主慎言。”
好吧,崔舒若从善如流,依言道“若是崔七娘也害了崔神佑,或是害过我呢,不知郑郎君会如何做”
郑衡之的回答和先前对柳夫人的一样,毫无犹豫,“依律严惩。若她当真做了什么,郡主手中亦有证据,不当直同我说。”
“你似乎不讶异崔七娘会害人”崔舒若盯着他,虽然面上是笑着的,但目光中带着审视。
郑衡之的神情不变,冬日里的寒风呼啸,将他披着的大氅上的皮毛吹得呼呼作响,但愈发衬得他面冠如玉,坐如君子修竹般挺拔。
“嗯,我虽无洞察万事的利眼,但总能察觉身边人的性情。”
即便到了这一步,郑衡之也没有直言品评崔七娘的性子。她善矫饰,心思不端,可在郑衡之看来,只要一日没有亲眼见证对方的行径,他就会以礼相待,不亲近不逾越,但也不会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横眉冷对。
见他没说崔七娘的不好,崔舒若才算是真的信了他确实是一身磊落风骨。
倘若他一经她试探,就喋喋不休的讲起崔七娘的种种坏处,还有他的揣测,崔舒若反而要慎重考虑是否要继续与他联手。
崔舒若举起手中清茶,郑衡之见状也双手捧起茶碗,身姿如松,轻缓中透着如古琴一般的流畅韵律。
二人没有相碰茶碗,仅仅是遥遥一举,便懂得了彼此用意。
可还没有等郑衡之查出什么眉目,建康城内悄悄传起流言,正是关于崔舒若的。
不知从哪开始,竟有人说崔舒若恐怕并不是夜梦仙人,她更不是仙人弟子,这一切都是假的。她其实是祸国殃民的妖孽,否则为何她所在的地方,都会发生灾殃
从并州的地动和大旱,一直到建康,结果皇后薨了,太子被废。正因为她是带来灾祸的霉星,是妖孽。而且是崔舒若吸食国运,才让国朝风雨动荡,若是再放任她大摇大摆的出入宫禁,只怕连皇帝的性命也要不保,而后江山彻底零落。
原本这些谣言只是在坊间小范围传播,甚至不留心打听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