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牺牲,是消耗品。我的意思是,无论统治者们口中说得多么好听,他们本人是永远不当真的。你既然是灵感学会的首领,那么想必也不会例外。”布雷纳宁断然道,“作为灵感学会的首领,说到底,你要么是靠恐惧而非智慧统治灵感学会的,要么是诸神瞎了眼,让你纠集出了一帮执着于报复世界的杂种。”
“前者的话,一切便很简单了。但后者更好处理:我知道比食人血肉更残忍的做法,因为你们是在复仇,在折磨,而他们要的是利益。这些做法会榨干同胞的最后价值,将每一寸骨头都挤压干净。是不是更过瘾?更解气?你会喜欢这类提议的。”
法罗斯似乎感到诧异:“这是你的谈判计划?”
“没错,我都告诉你了。喜欢哪一种,会长?”伯宁说,“瞧,这是我给你的选择。你是哪种人?亦或二者兼有?说实话,法罗斯,你要像个愚蠢的外来者一般闯进无法掌控的游戏里,还是学着用国王的思路考虑问题?”
“关你什么事?”法罗斯质问,“你的长篇大论是为了指教我怎么做?现在轮不到你问我!”
“因为我改主意了。”布雷纳宁坦然承认,“我不是来做你们的国王的,我不是那块料。无名者之王另有其人。我只想寻求合作者,来对付你我共同的敌人。”
“在你坦白过往罪行、并当面侮辱了我和我的弟兄们之后?”
“这不是我的本意。”隧道里与辛的争吵后,布雷纳宁以为自己冷静下来了,但他其实只是被真相震慑住了一小会儿。
直到法罗斯会长端来可怕的宴席,他才终于明白,“小夜谷自救会”和“霜露之家”“灵感学会”,乃至“光复结社”需要的真正是什么。决不是以牙还牙,报仇雪恨那么简单。倘若报复能满足无名者这千百年来遭受的悲惨对待,他们早该满足了。
事实上,这些远远不够。
结社走错了路,拜恩才是正确的。布雷纳宁心想,只有让世界认识到我们的强大,让火种魔法成为诸神恩赐,成为“正统”,无名者才会有未来。可黑骑士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在“黄昏之幕”和邪龙的传说传遍世界,在人们将无名者和恶魔划等号的认知刻入常识后,还能坚信这一切都是谎言?也许他根本不在乎真相……
对。布雷纳宁抓住这个念头。真相不重要。无名者的火种并非依靠血系传递,“黄昏之幕”与邪龙的罪恶,秩序支点所谓荣耀的传承,说到底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他看到猎手在屠杀同胞,而同胞也在虐杀猎手,这是他亲眼目睹的真相,是他无须怀疑的事实。然而双方为什么厮杀?
没有答案,无需答案。在无可挽回的战争开始后,考虑根源太迟了。此刻,他不需要真相,不需要解答,只需要终结。
“我没想过和你说这么多。”布雷纳宁轻声道,“我是在开解自己。”
令他意外的是,灵感学会会长没有继续指责。法罗斯出奇平静,仿佛愤怒只不过是表演。“你想通什么了,殿下?”
“很多。”布雷纳宁摸了摸口袋里的炼金核心,他知道,对方从一开始就无法威胁到他们分毫。
事实上,任何人都不能逼迫他。我真是出于恐惧和仇恨才做出决定的吗?他对此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