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瑜转头去看赵疆的意思。
“让他走。”赵疆淡淡道。
京中有人巴不得他去,也有人恨不能让他死在半道上。他出着一趟门,魑魅魍魉也都跟着不甘寂寞了。
很好。
远处传来赵琰嘹亮的哭声。
伴随着程勉老妈子式的怒吼“赵疆你怎么当的爹”
只顾着杀敌,竟连亲生骨肉都能忘在脑后
邓瑜抹了把脸上的汗,“二位公子想必都受惊了,您去安抚一下”
赵疆将还在滴血的铁剑递给邓瑜收着,“我换衣服。”
他近日都懒怠收拾,今天又带着铁卫在林子里打了一天的猎,没束发,马尾高挽,只以简单的玉冠结住,此时冲杀几个来回,发梢上都在往下滴血。
邓瑜默默退开。
赵家的军士打扫战场,掩埋尸体。赵疆也不矫情,走过去看看厨子炖汤用的清水还搁在一旁,这一遭竟也没被打碎,便问“你不用了吧”
厨子正擦自己的两把砧骨刀那上头之前是鸟血,现在可不是了。他见赵疆询问,连忙站起身来,“不用,不用了。您要喝汤我现在给您做。”
赵疆朝他一笑,摇摇头,单手拎起那一大瓮凉水,从头顶浇下去。
“会做甜汤不会”赵疆光着膀子,一边简单地搓洗,一边和那矮胖的厨子聊天。
厨子人瞧着憨实,一点也不像刚杀完敌的样子,“会,会两个汤,大枣汤,还有鸭梨汤。”
赵疆道“大枣汤吧。”他吩咐“做好了端我马车去。”
又看一眼厨子血迹斑斑的粗布衣裳,“把衣裳换了,爷赏你。”
厨子忙不迭地应了。
赵疆换了衣裳,头往旁边一侧,一道黑影无声地出现在他身旁。
“他在那儿就足够了”他咀嚼似的复述了一遍影卫的报告。
这是他三岁儿子说出来的话。
骤然遇敌,手无寸铁,还能将赵琰藏好,沉着以对,他的反应倒称得上不错。
只是这孩子怎么回事,总想着死
胆子太小,心思太重,不好,不好。
让厨子在汤里多加两勺糖才好。
他湿发披着没管,身上没血味了,这才走回马车去。
赵琰哭得嗷嗷的,赵璟也在掉眼泪,两个都是现在才显露出害怕来。
赵疆先问“狗没事吧”
程勉的手从炭球的脊背上捋了两下,道“没事,只有些挫伤。”他用目光谴责赵疆你先问狗这种情况了你先问狗
赵疆蹲下摸炭球,从后颈顺到尾巴根,把炭球捋得又摇尾巴又咧嘴。
“好狗,明日给你加餐。”
赵璟听到炭球没事,心里一松,才发觉自己眼泪流得厉害。他胡乱在脸上擦了擦,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再哭了。
他的衣服也在奔跑中弄散了,现在凌乱不已,脸蛋上还有被眼泪抹开的黑灰。
但身为大公子的仪态却已经找回来了。
他朝父亲抱手行礼,正要恭问父亲安好,再简要说一下刚才的经历,可话还没出口,人就已经腾空起来了。
赵璟在父亲身上闻见了湿漉漉的,香香的皂角味。
赵疆抱着他,也不看这孩子脸上的表情。
“一会儿喝甜汤了。”
他抱着这个过于早熟的孩子,不再说话,只伸手在他的脊背上来回摸顺了几下,卸下他肩膀的紧绷,平复他身体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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