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话
程勉再凝神去看赵疆的眼睛,顿时神情一凛
他竟迷了神智
而此时,赵疆已坠入梦中。
似梦非梦之间,许多画面如走马灯般在眼前回旋转动,叫他一阵阵的晕眩。
他看到了年轻的赵英,在北境大营练兵的点将台上,赵疆从他父帅的大氅中钻出半个脑袋,惹得下方众将发笑;
他看到了少年时的赵堤,他们偷偷跑到雁峰山下去骑马,遇见北胡人,赵堤用刀鞘上的宝石和他们买了一只羊烤来吃;
他还看见邓瑾,看见老于,看见王屠,年轻的,意气风发的
都是他上辈子的,在戎马倥偬之间早已遗忘的情形。
三十余年,岁月散埃尘。
这年轻的身体中居住的沧桑的灵魂,突然之间发现了被洗磨一新的,散落在记忆之中的宝珠。
赵疆不受控制地向前冲去,他伸出手,想要碰触,想要捡拾。
可那些画面却在他指尖将将触及的刹那,骤然扭曲,便如水月镜花一般霎时消散。
“还”
“还”
程勉刺入最后一根银针,便听得赵疆口中如梦呓般喃喃。他凑过去细听。
下一刻,赵疆突然暴起,一只手如铁钳般抓住了程勉的肩膀,他怒吼道“还给我”
程勉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拉得一个趔趄。
还好老于反应快些,抢步上前按住赵疆,这才教程勉免于被锁喉勒死的命运。
邓瑜紧攥双拳,从口中挤出几个字道“不然,把二爷打晕吧”
程勉却厉声道“不可”
他喘息未平,但却顾不得自己脖子上正浮现出来的淤痕,紧盯着赵疆挣动的身子,“他或许是看见了幻象,正是毒药作祟。若是将他打晕,这毒发不出来,淤积体内,大大不好。”
他们听见赵疆的声音如此愤怒,竟至于嘶哑凄厉。
不忍卒听。
邓瑜眼眶已红的,嘶声道“难道便让二爷他这么挺着”
程勉咬牙道“就这么挺着。”
他道“这毒我已有数。是使人疯癫发狂,心智迷乱以至力竭之毒。初看仿佛醉酒,人却会逐渐暴戾失神,甚至做出伤人乃至自伤的举动。”
“我这边开方子。”程勉挪到桌前奋笔疾书,一边道“在他服药解毒之前,捆着他。”
此时他知道毒药有解,语气沉静从容许多,俨然成了这一屋子人的主心骨。
邓瑜却不忍心,他看着赵疆被老于困在臂弯之中,双手反折,指尖依旧不断冒出黑红的血来。
血流汩汩,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淌出数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他在挣扎。
邓瑜正要再问,便觉程勉有些安静的出奇。他转身,顺着程勉的目光望去,便见璟公子就站在房门处。
他们无人注意之时,这孩子自己走了进来。
邓瑜浑身一悚,却已来不及挡住赵璟的视线。
程勉嘴唇瓮合,却不知此刻该说些什么。
赵璟抬步便要奔向床榻。
赵疆睁起一双猩红的眼,在昏花缭乱之中,勉强辨认出那个幼小的影子。
是赵璟。是他的长子。
他为什么在这里他难道不应该在北境,在随着静石先生读书么
随着赵璟越离越近,他的身影也在扭曲的光晕中越拉越长,越长越高,在这三步之内,他便长成了一个青年。
他如此急切,难道是巴不得他尽快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