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瑞被他短短一句话惊得嘴巴越张越大。
只听赵疆继续道“不但会前功尽弃,还会七窍流血,脱阳暴毙。”
明明身着棉衣,外头太阳正好,齐瑞却从这平淡的语句中听出几分阴恻恻的寒意,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怎么、怎么会”五皇子殿下整个人都陷入了震惊中,“我明明只是跑跑圈子,扎扎马步而已啊”
他忍不住追问赵疆“真的会死吗”
他的师父露出温和的微笑来“你若不信,可以试试。”
齐瑞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不试、我不试了”
一时之乐和一生无虞,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突然意识到自己企盼的菱香阁之旅和晓事姑姑都泡汤了,齐瑞整个人都垂头丧气起来,直到醋溜鱼肚端上桌,这才恢复了些许精神。
他夹了一筷子鱼肚送进嘴里,登时眼睛一亮,摇头晃脑道“果然好吃就是宫”
卢昭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齐瑞这才把“宫里”云云咽回去,闭嘴大嚼。
这醋溜鱼肚是江南菜色,糖醋口味,正是孩子们爱吃的。且做得精细,用的果真都是上好的鲜鱼剔骨,半根细刺都吃不到。就连平时不爱显露口腹之欲的赵璟,都忍不住频频下箸。
吃着吃着,卢昭便叹了一口气。
赵璟便问,“师兄怎么了”
卢昭低声道“那小杏姑娘的筐子里也不过二十余个饼子。每个卖两文钱,算起来,她们要卖掉四十筐饼子,才能吃到这样好吃的鱼肚。”
这句话一出,赵璟也没有品尝美味的心情了。
他的脑海里盘旋着叶先生出的考题。那试卷上说,蝗灾过处,粒米无收。人以树皮为食,更有甚者,吃土石果腹,以至腹痛而死。
齐瑞狠狠给自己和哥哥夹了两筷子鱼肚,他没那么重的心思,只道“那个小姑娘长得还行,就是手太粗了。”
他母后每年冬天都要用珍珠粉和杏仁绵羊油护手的。就连翊坤宫的那些宫女姐姐们也都有香香的脂膏擦手,否则手变粗了,既不美观,还废衣裳。
因为衣裳面儿都是丝的,手粗了就把料子刮坏了。
赵疆朝楼下招招手,道“要十个棋子饼。”
没过一会儿,便听“蹬蹬蹬”的脚步声,小杏挎着装饼的竹筐上楼来了。
这醉仙楼的老板和跑堂都有眼色着呢。平时虽然不许这做小生意的闲杂人等进来,但能在醉仙楼吃饭的客人哪个不是富贵人家客人既开了口,就断断没有扫人家兴致的道理。
小杏看到是赵疆,也认出了这个上元节买灯出手阔绰的叔叔,脸上顿时挂满了笑意。
她手脚麻利地拿油纸包了十个棋子饼,放到每人面前时都说一句不重样的吉祥话。
都是饼子上印的。
赵璟是“魁星点斗,独占鳌头”,卢昭是“桂林一枝,昆山片玉”,齐瑰的则是“蟾宫折桂,雁塔题名”。
给到齐瑞了,正是“春风得意,马踏杨花”。
齐瑞心里正有鬼,听见“春风”二字脸就红了,然后转为煞白,就好像那热腾腾的棋子饼有毒一样,将之飞快地往齐瑰面前一拨,哼道“我不吃”
他闭着眼睛,看也不看小杏。
赵疆问“你小小年纪,手为何这样粗糙”
赵小杏答道“因为冬日做饼,要早起烧火,揉面,面以冷水和,入热炉,沿街叫卖拿取,并不方便带棉手套子,所以皲裂。”
再看她的手,果然手背上裂了一道道口子。
小杏却不以为辛苦,只道“我们做的饼子都很干净的,日日洗手都在二十回上。”
却因冻疮难看,做的又是吃食买卖,这小丫头生怕被客人瞧见了惹嫌弃,竟日日用皂角水洗刷那冻裂处,瞧着红得吓人。
自打他们跟着先生做起了生意,慈幼院的孩子们日子已经好过许多了。小杏还觉得这冻疮是他们的勋章呢
因为只有他们这些已取得“赵”姓的孩子,有资格日日随先生出门卖饼,手上的冻疮才严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