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又亮了不少,迟受信看了看四周,想要寻找回城的道路,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穿过了唐人的包围圈,原来他昨天夜里蒙头乱冲,竟然走错了方向,不是朝着任存山城,而是向着反方向,夜里唐军各营都谨守营寨,防止夜袭,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从各营之间的空隙出来了,想要回城还得回头再过一次唐军的包围线,马上天就要大亮了,这可就难如登天了。
“也罢”在生死线上打滚了一圈,迟受信的心态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若非菩萨庇佑,我现在已经死了好几次了,君臣之恩也好,国家之义也罢,我迟受信也都报答干净了。今后我便不再是俗世中人,一心皈依沙门,修习佛法”
想到这里,寻到一条小溪,清洗干净后捻土为香,朝着传说中的天竺方向拜了九拜,祷告道“我佛大慈大悲,庇佑世人。信男迟受信昔日持弓矢,罪孽深重,今日得菩萨点醒,不复为俗世中人”说到这里,他拔出匕首,将头发粗粗剃了,跪在溪水一照,浑似一个野头陀。
次日傍晚。
“破了,城破了”
“登城啦,登城啦”
倭人的欢呼声仿佛海浪,一阵阵传来,饶是王文佐距离城门还有一里左右,依然能听得清楚,他转身问道“定惠和尚,前面这是在喊什么”
“是破城,登城的意思”定惠赶忙答道。
“哦哦,原来如此”王文佐笑着点了点头“这么看来,昨天夜里城中守贼是孤注一掷了,难怪一天都守不住了”
“是呀”贺拔雍笑道“那两个倭酋倒是好运气,不然还要再攻個七八天”
“七八天也好,一天也罢,又有什么区别”沈法僧笑道“孤城不守,那个迟受信这么做倒也果决,不愧为我辈楷模”
“不错”顾慈航点头赞同“彼虽为仇敌,但其行事所为,实乃我辈当效仿。参军”他转向王文佐“若是能将其生擒,可否饶他一命”
“对”元骜烈也大声道“属下也觉得不妨饶他一命,反正现在大局已定,多杀一人少杀一人又有什么干系”
“桑丘”王文佐却好似根本没有听到部下的求情“你去传令给黑齿常之,城中人皆是顽冥不化之逆贼,尽数诛杀,尤其是迟受信,拿到之后就地处死”
“喏”桑丘应了一声,便打马传令去了。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出声,半响之后崔弘度小心问道“参军,您为何定要杀那迟受信”
“我不是定要杀他,而是他自寻死路”王文佐的话如钢铁一般生硬“我们在百济的敌人是扶余丰璋,是鬼室福信,是道琛,眼下他们三人要么死,要么逃,叛军的大旗已经倒下,旗下之人只要愿意屈服,自然应当宽恕。而这迟受信却想要把这倒下的叛军大旗给重新扶起来,我怎么能不杀他我不但要杀他,而且城破之后,我还会下令将这任存山城全部夷为平地,改名,不留半点痕迹”
“堕城”顾慈航低声道,沈法僧点了点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王文佐的做法众人一点也不陌生,比如隋灭南陈之后,杨素从孙权时就将建康城夷为平地,改名为升州;杨坚平定尉迟迥之乱后,就将河北名都邺城平毁,将百姓南迁到安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