墩长这时也已经冲了上来,看着半天没有引燃的烽火,不由的咆哮道。
王三强压着心中的恐惧,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火折子。
被吹燃的火折刚一凑近浸了火油的柴堆,火苗“嗤”地一声窜起,浓浓的黑烟立刻翻滚升腾。
“砰!”
碗口铳的轰鸣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沉闷,炮口喷出的火光一闪即逝。
沉重的黑烟顺着风势向东南方飘去,在铅灰色的天幕上拖出一条蜿蜒的灰痕。
远处,相邻的烽火台也迅速响应。
一道接着一道的狼烟冲天而起,在风雪中连成一条蜿蜒的黑龙。
炮声次第炸响,隆隆的战鼓声在长城内外响彻。
伴随着道道狼烟相继飘起,雪原之上的黑线也已经演变了黑潮。
漆黑的墨汁在白色的宣纸上晕染开来。
无数的旌旗正在朔风之中翻腾,黑潮般的骑兵正踏雪而来,铺天盖地地漫过山野。
狼烟滚滚升腾而起,在这片苍茫雪原上,这座孤零零的烽火台,是整条防线最先燃起的烽燧。
而同样……
这里,也将会是最先迎接死亡的地方。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在大雪之中回荡。
“呜————”
低沉的号角声在狂风之中呜咽。
千百年来,每当异族南下侵入中原,炎黄的子孙都会敲响起那昂扬的战鼓,吹响象征着死亡的号角。
鼓声响起之处,总有汉家猛士不惧生死,向北反扑,面北而死。
号声回荡之处,总有汉家男儿列阵以迎,以血肉之躯铸成长城,使得华夏民族转危为安……
……
北直隶,京师。
子时已过,万籁俱寂。
整座北京城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唯有紫禁城的灯火依旧明亮,在浓墨般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刺目。
九门紧闭的城墙像一道垂死的伤痕,将这座天子居住的宫殿与外界相隔绝。
乾清宫东暖阁内,崇祯帝披着一件褪色的蓝绸便袍,目视着不远处的窗棂。
窗外呼啸的北风夹杂着细碎的雪粒,拍打在窗棂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
冷汗浸透了崇祯的中衣,崇祯刚刚从睡梦之中惊醒。
他的眼前仍残留着方才噩梦中的景象。
他梦到贼兵杀入京师之中,杀入了紫禁城之内。
他梦见自己站在午门城楼上,看见黑压压的贼兵如潮水般涌来。
那些狰狞的面孔在火把映照下扭曲变形,手中的刀枪泛着寒光。
他梦见宫墙崩塌,殿宇起火,太监宫女四散奔逃。
梦见了国家的覆灭,梦见了山河的破碎。
梦到了最后高居于奉天殿丹陛之上的人,是梳着金钱鼠尾的建奴……
殿下万众俯首,剃发易服……
衣冠无存……
崇祯死死地抓着座椅的扶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的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千斤巨石,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所有的一切,并非只是一场噩梦。
这所有的一切,恐怕在不久的将来都会成为现实。
“陛下!“
王德华跌跌撞撞地闯进来,他的脚步踉跄,刚跨过门槛便重重摔在了地上,膝盖撞击在地板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但是王德华顾不上疼痛,立刻便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崇祯没有在乎王德华的失礼之罪,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心中翻涌的绝望,尽量保持着平静看向王德化。
王德化跑到近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颤颤巍巍的举起一封书信。
“建...建奴已破蓟州城......“
王德化的声音哽咽,嘶哑得不成样子,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