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王,你觊觎之心昭昭,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将军目光坦然,缓缓对上兄长。
“皇兄,臣弟是想提醒你,人心易碎,不可缝补,不要同臣弟从前一般,错过了,才追悔莫及。”
追、悔、莫、及。
嗡
萧珹安脑中一阵长鸣,所有的画面飞速急转,天旋地转一般。
颅中剧痛让他骤然睁开眼。
殿内,紫檀桌案、满案文牍、金鼎袅袅腾烟依旧,只是少了萧珹澧的身影。
原是梦境。
萧珹安渐渐清醒,当是他昼夜不歇在此批阅奏折,不小心睡着了。
不过,这梦中的场景却是真真切切在数日前发生过,那是萧珹澧北上临行前,对他毫不留情面的忠告。
萧珹澧的话虽句句令人生厌,却如钟罄,历历在耳。
只恨他眼下不能同她言明。
一抹猩红悄无声息地染透了他眼瞳,他紧紧攥着手中的玉笔,骨节根根泛白,几欲把笔身折断。
至暗之后便是天明,她当是会明白的,可
啪嗒
玉笔尽碎,锋锐割破掌心,滴下颗颗腥稠的血珠,与砚中朱砂相融。
“苏苏”
头疼欲裂,萧珹安鬼使神差地低唤了一声,抬眸,殿门半开,暗暗夜色中,庭前似有红梅飘坠,孱薄如风,零落雪中。
此情此景,不知为何,一股强烈的不安突然涌上心头,让他霎时心绞难当。
突有数名太监飞奔而来,惊魂不定地扬声疾呼
“陛下”
“大事不好了”
“皇后娘娘,她、她”
“她独自站在城墙上,好像、好像”
“好像要跳下来”
立在城楼上,谢晚苏感觉不到任何光亮,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落雪了,雪花落在手心里,湿濡且冰凉。
虽看不见,但她能听见。
她能清清楚楚听见城楼下帝王飞奔而来的响动。
“苏苏,你在做什么,快下来”
谢晚苏一动未动,若是从前,为了做好谦恭贤德的皇后,为了维系谢氏的兴盛荣耀,萧珹安的话她无有不从。
今日,她终于可以不再被这些身外事束缚,堂堂正正做一回自己,宛若挣破枷锁和囚笼,当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解脱。
还有,想去找她的宁儿了
苏苏握紧手中玉珏,城台灯火下,她微微挽唇,身上素袂翻飞,系在眼上的丝绦,亦随风飘扬,宛若一只残破的蝶。
“萧珹安,我如今什么都没了,唯一能让给崔氏的,便只有这皇后之位了。”
萧珹安久不废后,想来是还顾念一分旧情,眼下,她便是要用这一分旧情,来换家人性命。
城楼上,谢晚苏双目失明,自然看不到,城楼下的帝王,眼底山崩地裂的恐惧。
“苏苏,朕命令你下来”
雪夜里,宫人无一不见
平素高高在上的帝王狼狈至极,拼了命地往城楼上跑,玉冠跌碎于地,鬓发尽散,嗓音从命令变成了哀求:
“求求你,下来”
可最终,城楼上的女子,并未如他所愿。
纷纷碎雪中,她张开双臂,当着他的面从城楼上一跃而下,对他道:
“萧珹安,保全我的家人。”
雪落无声。
坠地后撕裂般的疼痛让人窒息,合上双眼之前,谢晚苏心头唯有一个念头。
若有来生,她绝不会入宫,也不要做皇后,更不要认识萧珹安,嫁给萧珹安。
人间一场惊鸿宴。
梦醒花落终成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