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仔细打量着波才的表情,知晓对方并不没有敷衍自己,而是的确打算放自己离去,才在心中暗自舒了口气。
如不然,他或许只能被迫继续留在黄巾军中了。
郭嘉对着波才深深一拜,道“在下学业尚未完成,并不想参与到这些事情之中,若非为了保住郭氏族人,亦不会为渠帅献策。”
“我此去,仍会以学业为主,绝不与渠帅为敌”
听着郭嘉那斩钉截铁的言语,波才略微舒了口气,纵然心中百般不舍,仍旧签署了文书,让郭嘉自由离去。
临行前,郭嘉看着依依不舍的波才,忍不住停住了脚步。
他压低声音说道“官兵中有高人,就连我以为万无一失的策略,亦能被之找到破绽。”
“今朝廷气数未尽,黄巾军纵能肆虐一时,终究难成大事。”
“渠帅若信得过郭嘉,吾有上中下三策可供渠帅选择。”
“若信不过,在下转身就走,绝不多言。”
与波才及其麾下黄巾军相处这段时间,郭嘉能够明显感觉到,这些都是一群被逼无奈才造反的百姓。
百姓被逼活不下去了,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在郭嘉眼中,现在的黄巾军虽然被某些野心家所利用,可那些跟随起义的百姓却是无辜的。
至少在黄巾起义初期,黄巾军尚未开始四处劫掠百姓,也没有强盗行径,的确值得同情。
就连波才本人,也有着强大的人格魅力。
虽不至于让郭嘉投其麾下,却也让郭嘉起了恻隐之心,想要在临别之际提点一下对方。
波才闻言脸色微变,可是先后想到了郭图、郭嘉,也不由暗自苦笑。
他知晓,士人不可能为黄巾军所用,朝廷也并不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不堪一击,黄巾军未来的命运必然十分坎坷。
所以,面对郭嘉的这番消极言论,波才并没有动怒,只是感到深深的悲哀与沮丧。
“先生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郭嘉略作沉吟,道“下策花钱买通十常侍,向朝廷献上降表。”
波才闻言脸色微动,以为郭嘉是在劝降自己,就准备发怒。
不过很快,他就想起了这只是郭嘉说的下策,当即问道“我率众投降,必然也是大功一件,为何还要买通十常侍,还只是下策。”
郭嘉摇头道“此次黄巾起义,有席卷天下之势,朝廷为了杀鸡儆猴,未必会接受渠帅的投降。”
“只有买通十常侍,才有可能让他们说动天子,允许渠帅投降。”
“之所以为下策,乃因渠帅行此举,纵能保一时富贵、安全,终究会被清算,恐怕不得善终。”
波才心中凛然,问道“何为中策”
郭嘉道“中策则是将大军交由别人,渠帅自己带上钱财、家眷,躲到南方,如此或能享一世富贵。”
“之所以为中策,乃因渠帅手下无兵而坐拥大量钱财,恐遭别人觊觎。”
波才眉头紧皱,继续问道“何为上策”
郭嘉直视波才,道“剔除军中老弱,挑选精兵强将,带上所掠夺之钱粮,去黄巾名号而啸聚山林。”
“渠帅若仅为匪啸聚一方,只要不攻城掠地,不打着反叛朝廷之旗号,经由黄巾之乱,朝廷也未必有余力派兵清剿。”
“渠帅则可于暗中积蓄实力。”
“待天下有变,进可占据一地,为一方诸侯;退可以麾下兵马为进身之阶,投靠一方雄主,封候拜将,封妻荫子,亦不枉此生。”
波才听到这里,久久不语。
最终,他直勾勾的看着郭嘉,声音略显干涩的说道“先生说了上中下三策,为何没有说继续响应大贤良师,行改天换地之事,又会如何”
郭嘉轻声道“唯死尔”
声音虽小,却宛若晴天霹雳,让波才脸色有些发白。
郭嘉走了。
波才独自站在城头,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却是想起了当初差点病死,被大贤良师所救,而后跟随大贤良师四处布道的往事。
他想起了这些年跟随大贤良师游历,见过的无数惨剧,迷茫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