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嗣修没有继续说下去,虽然张居正两个多月没去内阁上值,可早就安排好人盯着那里。
非常机密的消息,或许如果张四维不悄悄知会他们,张府就不会知道,但拟旨这样的信息肯定是不会弄错的。
毕竟,旨意又不是密旨,最后都是要公开发出来的。
“父亲,难道这道旨意不善?”
张敬修这时候终于开口,小声问道。
此时屋里只有他们兄弟三人,还有就是年迈的老父亲。
卧房外的下人都被赶到院子里,卧房周围已经空出来了。
“接了这道旨意,老夫就封无可封了,算是走到尽头。”
张居正倒是看的淡薄,很是平淡的开口说道。
三人都知道封无可封是什么意思,自己父亲现在是真真的位极人臣,不可能有人能超越。
可是如此,若继续在朝为官,再做出点功绩来又该如何?
三人到这时才理解到这道旨意内含的深意,几乎是把张家逼到绝路上了。
“其实,一月前善贷来府上时,就和我提过,让我以身体不适为理由,提出自己不适合继续担任首辅之位,请求致仕回乡.
唉,看起来,他是对的。
老夫现在的位置太高,木秀于林,已经让宫里贵人不放心了。”
张居正用低沉的语气说道,话语中还带着一丝沙哑。
本来这次病愈,他还想继续为国家工作两年,现今推行的改革基本已经落实,眼看着就是开花结果,收获的季节了。
他清丈田亩,那过瘾被豪强勋戚霸占的田赋收上来,增加了国库的收入。
搞“一条鞭法”,同时摊丁入亩,直接把复杂繁琐的税赋合并成一条银子征收,极大地提高了财政效率。
他搞“考成法”,用量化考核逼着官员干活,谁懈怠就滚蛋。
结果就是国库充盈、边军有饷,老百姓负担也轻了,换句话说,他几乎让一个半死不活的帝国,重新焕发了生机。
可是现在,或许他做的事太多了,已经让宫里贵人隐隐有了某些担心,真的打算鸟尽弓藏了。
“父亲,陛下怎么能这样.”
“住嘴。”
张懋修正待出声抱怨,就被张敬修喝止住。
张居正一次看了三个儿子,视线最后还是落在张敬修身上。
“老大说的是对的,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那些话不要再提。”
张居正此时有些疲惫的说道,随即话头一转继续道:“这次叫你们过来,就是老夫准备接旨后进宫谢恩,同时递上致仕的折子。
老了,我还想活着回到老家去,也算是落叶归根。
而你们,我希望到时候也向宫里讨个恩典,随我一起回江陵去,等上三五年再谋求复出。”
听到父亲叫他们是为了让他们也离开,三人都是低头不语。
“之所以叫你们三人,也是因为你们是科举的进士,不似允修是萌恩典做的官儿。”
张居正继续说道。
他有四子一女,老大张敬修和老三张懋修都是万历八年的进士,特别是张懋修,还是万历八年的状元。
当然,他这个状元,多少是朝中大臣们看在他的颜面上,故意往上抬的。
而万历皇帝当时也真服张居正,所以直接给他状元头衔。
此时私底下没少被人议论,倒是老二张嗣修万历五年的进士,应该是实打实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