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卷着驼铃在灵州户市上空盘旋,这座毗邻关外的边城集市正吞吐着形形色色的欲望。胡商捧着琉璃盏与中原布贩讨价还价,吐蕃马队卸下盐包时溅起呛人的尘雾,而最西角的茶棚里,五名满脸风尘的剑师正在嚼着肉干。
集市里的掮客早就已经摸过底了,这五个人都是“铁牙老杜”介绍过来的人。
铁牙老杜是个五十来岁的精瘦老头,左脸有道被狼牙划出的旧疤,说话时总露出镶着金铁的槽牙,他在灵州西市有间挂着
"杜记保行
"木匾的土屋,门前永远飘着面绣有驼掌纹的褪色旗。
他的生意就是帮忙找人。
商队缺什么人,他就帮忙找什么人。
向导、马夫、劳力、镖师,什么人都能找得到。
不过铁牙老杜只保证他找来的人绝对有这方面的能力,不保证这些人的来路正,也不保证这些人在商队里就不搞什么幺蛾子。
凑人找人是一回事,能不能压得住管得住找来的人,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铁牙老杜有个特色。
他能够告诉商队里领头的,这些找来的人和他合作过多少次,具体有些什么本事,以及在以往的那些合作之中,那些商队的反馈信息。
现在市场里那些商队的头目大致都清楚了,这五个人之前和铁牙老杜合作过三次,其中有两次去过关外,虽然没遭遇什么战斗,但能力的确可以。
只是这五个人不分开,意思就是要雇得一起雇。
这么一来,有些小的商队就觉得未必压得住这五个人,压得住的商队又不一定要用五个人,所以一时半会,这五个人看上去还是无人问津,在等一个有缘人。
这五个人看上去倒是也不急,嚼肉干都不紧不慢的。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几个人的目光其实总是时不时的落在东角的一支商队上。
这支商队在东角支起了二十余顶驼色帐篷,青白两色的商旗在风沙里猎猎作响,旗上
"河西张氏
"的墨字还透着新浆的亮色。三十多头骆驼正被几个伙计牵着卸货,那些捆扎货物的手法生涩得让这五个人心领神会的交换了个眼色。
商队的货物堆在营地中央,用新剖香樟木钉成的茶箱缝隙里漏出几片青褐色茶末,而旁边裹着干草的瓷器篓子竟直接曝晒在烈日下。
这也是老手不会犯的错误,茶叶箱该用陈年松木防潮,瓷器更得拿浸过桐油的毡布裹严实。
商队里约莫五十号人,除了五六个皮肤黝黑的老驼夫蹲在阴影里抽旱烟,余下多是手脚显得笨拙的生瓜蛋子,有个戴幞头的账房正手忙脚乱核对货单,他腰间算盘珠子磕在茶箱上叮当乱响;几个佩刀的护卫倒是体格魁梧,可他们擦汗时露出的手腕皮肤白皙,显然没经过大漠风沙的打磨。
好歹牵骆驼的那些脚夫还算靠谱,这时候在做着出发前的准备,他们正用粗盐刷着骆驼的蹄足,仔细的检查这些牲口有没有问题。
这五个人默不作声的看了一会,又懒洋洋的站了起来,给人的感觉就是今天估计接不到合适的生意了,然后就慢悠悠的晃出了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