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如皇帝诏举、吏部选举等等,加起来也不少。
方才给那些学生授官,则是另一条新路,邵勋旧瓶装新酒,将曹魏时装点门面的路子硬生生做实,算是直接握在朝廷一一更准确地说是天子一一手里的一条选官途径。
他现在威望高,其实随便用哪条途径选官问题都不大,都能走通,但儿孙辈就不一定了,肯定有扯皮。
所以太子说得没错,这条选官途径弥足珍贵。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问题。
太学、国子学学生质量的巨大差距,很直观地表现出了老牌士族与军功勋贵之间家庭教育、学识底蕴以及考试能力的差异。
也就是说,即便这条新路,目前也大部分被士族子弟占据了一一这其实也是士族不太反对这条选官途径的原因之一。
「你说得没错。」邵勋说道:「这条路需得好好护住了,否则后患无穷。国子学那边,以后会慢慢起来的。」
说罢,一一扫过诸子的脸,见他们都明白了后,挥手令诸人退下。
太子留在最后,犹豫了下,又走了回来,道:「阿爷,昨日有属吏向儿进方士——”
邵勋看向儿子,目光颇多审视,道:「为何?」
「其人看到了《露华问对》,便毛遂自荐,投到了中舍人辛佐门下。辛佐再向儿推荐,说「说什么?」邵勋问道。
「说可为父亲炼制长生丹药。」邵瑾一咬牙,说道。
「荒唐!」邵勋斥道:「世人谁不死?谁能长生?我平时怎么教你的?辛佐即刻罢职。」
「是。」邵瑾脸一白,仍坚持道:「儿自然知晓父亲本意,只是世人愚昧,未必能体此苦心。
儿觉得觉得—让太学、国子学慢慢选官就行了,习名教之人多了,自然可一扫玄风。
「你想用儒者治国?」邵勋看着儿子,问道。
邵瑾低下头,不语。
「颖川庾氏素以儒学传家。」邵勋说道:「庾元规虽谈玄论道,但朕知其所学乃儒家经典。」
说到这里,邵勋微微叹了口气。
「父亲,这有什么不好的?」邵瑾突然抬起头,说道:「儒家分君臣、定贵贱,上下井然,稳如泰山,不比玄学好么?」
这回轮到邵勋不语了。
他没想到,儿子已然有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站在自私的角度来讲,儒家那一套很得统治者欢迎,对稳固大梁朝的统治极有帮助。
只是一一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或许是自己的野心太大了,总想留下点印记。
玄学纵有千般不好,但开明程度是儒家难以企及的,但或许也正是太开明了,以至于各种争论。
「父亲。」邵瑾又道:「大梁富有四海,何必要那些虚无缥缈之物呢?儿听闻父亲令孙熙立于承天门,示人无油斑之皮甲。此甲固然好,然于国无大用。崇尚周礼,行三纲五常之事,可保大梁万世之基。」
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这是邵勋心中突然跳出来的一段话。
或许太子也没错,已经得到天下了,何必再做锦上添花之举呢?即便他大力任用儒者,风气也不是一两代人能扭转过来的,兴许百年内仍是玄学占主流。
而且,玄学的崇有论派并不主张玄学与名教对立,有点折中的感觉,他们与儒家并不完全冲突...
「六郎,过几日随为父去万象院见见天下士人。」邵勋挥了挥手,道:「退下吧。」
「是。」邵瑾躬身退下。
看着儿子的背影,邵勋又拿出那份已整理得日臻完善的化学试验手册。
分区、定量、分析、实证等等,分门别类,清清楚楚他在这个时代,就是个异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