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姿没有水袖的飘摇,没有莲步的轻移,而是力与美、旋与止的碰撞。
那扭动的腰肢,似蕴含着千钧之力,真是绝了。在座某些人已经在思量,若是将舞姬抱在怀里,腰肢狂舞之下,该是如何带劲!
足尖踏着鼓点,快得令眼花缭乱,满殿只闻金铃急雨般摇响。五彩裙裾在疾旋中怒放,像一朵朵被无形之手急速抟转的艳丽花朵。
这会就连文臣们都看入迷了。
吴公邵雍随鼓点轻轻以指叩案,眼中闪烁着新奇与探究。
一女跳至桓温面前,深邃的眼窝里眸光流转,时而睥睨,时而含情,大胆地看着这位俊俏的驸马。
桓温不知道哪根弦起了作用,很快低下了头,似乎有些狼狈。
侍中刘泌微微蹙眉,似对这过于浓烈奔放、近乎妖冶的异域舞蹈感到不适,太过感情外露了,一点不含蓄。
文臣如此,武将更加不堪。
有人看得痴了,手中玉箸悬停在半空。
有人见舞姬靠了过来,下意识伸出手,可舞姬一个轻旋,金铃脆响之中,如鸟儿一般翩然远去。
还有人喝多了,下意识站起身,可一看到殿中角落里的御史时,眼神清澈了许多。
邵勋斜倚在凭几上,袍袖滑落,露出一截粗壮的手腕。
他一手支颐,另一手的手指随着那奔放的鼓点和琵琶轮指的节奏,在御案边缘无意识地轻轻敲击。嘴角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笑意里混杂着纯粹的欣赏、帝王掌控奇珍异宝的满足,以及被这狂野生命力所点燃的兴奋。
这些,他都见过!只不过前世在电视里看,现在在现场看。不得不说,现场看的效果和电视里是完全不一样的,尤其是当有人以你为目标,卖力表演的时候「铮!」琵琶手一个干脆利落的扫弦,所有乐音戛然而止。
十六位舞姬们骤然定身,如急流遇磐石。
裙裾垂落,金铃的余韵久久不散。
她们保持着最后一个充满张力的舞姿,胸膛微微起伏,脸颊因剧烈的运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晕,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灯下晶莹闪烁。
琵琶手如众星拱月般被围在正中间,对着邵勋微微行礼,眼中充满着几丝隐藏很深的渴盼。
「啪啪啪——」邵勋轻轻鼓掌,笑问道:「此舞如何。」
赵玮在诸将中算是有文化的,闻言说道:「仿佛看到了去岁走过的龟兹绿洲、雪山大漠。」
黑左营的军校们齐刷刷看向自家督军。
我们怎么没看出来?
老子只看到了那腰好带劲啊,那挂着金铃的脚玩起来一定很有意思,还有那妖娆地仿佛会说话的眼睛,以及这会还微微起伏的大胸脯。
什么绿洲雪山的,赵督你平时不这样文绉绉的啊—
邵勋又看向桓温,道:「元子,你觉得如何?」
桓温回道:「葡萄美酒甚是甘冽,臣方才只顾着饮酒了,未及细看。」
说到这里,仿佛觉得铺垫已经够了,遂道:「粗粗看来,只觉疾如惊电,旋若流风,实乃天外之姿,绝域之音。「
他特意点了「音」,意思是不光舞蹈好看,音乐也挺有意思的。
邵勋哈哈一笑,道:「此舞其实出自康居,传入龟兹。以往多在西域,今入中原,可名「胡旋舞」。」
「此名甚是精妙。」黄门侍郎梁综赞道。
刘泌欲言又止。
他总觉得西域传入中原的东西多了,会让文化、风气慢慢发生变化,许多东西便不在掌控中了。
但这话又不能说出来。
别人问你,胡饼、胡麻油好吃吗?你是喜欢坐在胡床上,伏于高脚桌子上办公,还是跪坐在案几后办公?胡瓜要不要吃?琵琶要不要听?香药要不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