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遂一前一后回家。
走路的时候,桓冲还在反复咀嚼刚才那几句话,快到小院时,仿佛一道惊雷般,他想通了!
谢安石是说他虽然「发于南海」,然后又不得不「飞于北海」,但「非梧桐不止」,再结合他说的「青山在眼」,那么意思呼之欲出了:他只愿投靠太子,只有太子值得他投靠。
这人真是狂!
桓冲想着,然后又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原话告诉庾公呢?平心而论,这段时间他和谢安石相处愉快,交情也不错,不能那么坑他。但庾公问起来,又该怎么说呢?好难啊。
不过,谢安石既然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说,显然是不怎么在乎的一夜无话。
第二天起来后,谢安又来到了雕阳渠畔,仔细打量两岸风物。
桓冲打着哈欠,问道:「安石,你是不是在看宿麦长势?」
他昨晚没睡好,辗转反侧许久,后半夜才迷糊了过去,这会还有点困。
「宿麦青黄,岁岁如是。田畴盈缩,代代不同。这些原本都是谢氏的田地,多年前就已分给流民百姓了。」说话间,谢安扶起一株倒伏的麦穗,又道:「吾所观者,非穗实之丰歉,乃风过麦浪时一一敦伏?敦起?孰化尘泥?」
说到这里,他看向桓冲,问道:「幼子,近日我听到许多怨言。庾公回来后,找他的人不少。
便是陈郡谢氏,听闻要清理泰始以来田籍后,亦牢骚满腹,你一一好自为之。」
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今日便回陈县。」
桓冲欲言又止,最后点了点头。
二人回到陈县时,太子正在雕阳渠两岸巡视。
当年邵勋安置的老一代流民大多已经故去,但「陈公」的事迹依然在远近传扬着。
听说「陈公」的嫡长子过来了,陈县百姓纷纷过来围观,让邵瑾大受震撼,
「我父收拢安置流民已逾三十年,不意遗泽仍在。」他感慨道,
「殿下,禁军数次于陈郡募兵,忠勇之处,世所难寻。」督护垣喜在一旁说道:「今殿下于天下诸州度田,分田百姓皆感恩戴德。长此以往,不但府库丰盈,便是发民成军,咸愿为殿下死战矣。」
邵瑾缓缓点头,他已经见识过这类事情了。
之前在颖川度田,清理出来部分空地,他优先给了左骁骑卫府兵、左金吾卫府兵余丁。一时间,两卫数万家欢声雷动,即便没分到地的人也高兴不已,因为看到了希望。
这其实就是父亲派他来度田的目的之一,即施恩,父亲确实是在一步步为他铺路。
不远处的河面上出现了一支船队,
邵瑾放眼望去,大概有十余艘的样子,皆满载,吃水甚深。
「五六月间,就数南下的船只最多。商徒满载北货,迤逾南行。」度支参军鲁尚轻声介绍道:「到七八月间,度支中郎将府南下的船队会大增,多驶往淮南,准备收取秋粮。」
邵瑾这才想起淮南安置了不少民屯,遍布七郡,遂问道:「淮南民屯当有四万余户,而今如何了?」
「回殿下,而今多能自食其力。」鲁尚说道:「但天子有诏,数年内不得编为民户,尚需移风易俗。」
「移风易俗需要学堂。」邵瑾说道:「孤来陈县,见得官私学堂十余,却不知淮南民屯开办了多少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