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本该葬着皓月霜虎一族的所有先辈,但此刻,这些尸骨却是全都被挖了出来,就这么直挺挺的摆在地上,而且不知被何物吸走了其中残余的气息,早就腐朽不堪。
安廷风仅是从旁边路过,便是震碎了好几副尸骨,化作齑粉随风消散而去。
终于,在祖地的尽头,如此死寂的一幕中,却是闪烁起了一抹浓郁的生机。
那是一朵白花,在风中微微摇曳。
安廷风盯着这朵花,突然就松了口气,整个人脱力般的坐在了旁边,顺手伸出布满血渍的宽大手掌,五指微合,替这白花稍稍挡住了山风。
“夫人,我回来了。”
他嗓音微弱,侧眸看了过去,眼中带着些颓意:“我这些年寻了各大仙宗妖族,眼看着寻到些让安忆重新活过来,健康长大的法子,却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安廷风用指尖摩挲着花瓣,略微呲出獠牙,感慨道:“其实她已经活过来了,但她……不肯回来!”
在说到最后半句话时,这头虎妖突然带了颤抖的怒音。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她怎么能,她怎么敢!拒绝将那副身躯归还于你!”
“以夫人之魂,以她之躯,咱们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安廷风的呼吸愈发粗重,似乎沉浸在了那美好想象当中。
他曾是让老一辈妖族闻风丧胆的凶虎,却在地境圆满以后,突然就止步不前。
旁人都以为他是在当年那场同族相伐中受了难以愈合的重创。
实际上,安廷风只是一直在分出部分精血,在蕴养这朵夫人尸骨所化的白花,就是为了留住对方,一直留到安忆长大成年,再将这朵花种入女儿的体内。
“我一切都是为了团聚,最后却遭了她的背叛!”
“夫人可曾想过,我们会生下一头没良心的贱畜。”
安廷风似哭似笑,面如恶鬼,左手覆住心口,那里已经愈合的伤口,是安忆好不容易活过来以后,对他这个爹多年付出的“回报”。
在他的右掌内,那朵白花却是疯狂颤抖起来。
“夫人也在愤怒?”
安廷风缓缓收起笑容,认真的点头:“我明白了。”
话音落下,他倏然攥住了白花的根茎,嗓音平静道:“团聚不止有一种方式,我们一家人终究是要回到一起的,譬如在为夫的体内。”
“我现在就带夫人去寻她,俗语有云,子不教父之过,这般贱畜,合该在为夫的腹中忏悔受罚。”
话音落下,他缓缓将那朵白花从祖地里扯了出来。
花的枝叶好似人手,疯狂拍打着安廷风的右掌虎口,却丝毫不能阻止他将自己往那口中送去。
“你就是……心太软……和多年前一样……太善良。”
“你这样……会把她……惯坏的。”
安廷风掐住那拼命抗拒自己的枝叶,将整朵花都塞进了口中,不紧不慢的咀嚼起来,分明嚼的是一朵白花,齿缝间却是悄然渗出了猩红的血浆,染在森白牙齿之上,平添了几分狰狞。
“夫人,我会处理好安忆,处理好那个将她诓骗走的修士,你要相信为夫。”
安廷风将白花吞咽下去,随即闭上了眼眸。
下一刻,他身上残破的玄白大氅倏然被暴起的肌肉撕裂,健硕的妖躯迎风暴涨,四肢粗大如巨木,将那宽厚的虎掌狠狠拍打在寒月山颠!
轰!
硕大的白虎浑身肌肉紧绷欲裂,它瞪大了双眸,眼珠近乎凸出眼眶,竖瞳周围尽数被血色涌满。
狰狞的脸庞猛地抬起,朝着天际爆发出浑厚的虎啸。
放虎归山,终会后悔的。
“吼——”
虎啸声连绵不绝,癫狂且凄厉,好似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楚。
它十万年间分出去的精血,此刻一股脑的回到了体内,近乎将其妖躯撕裂!
砰!砰!砰!
在那迸发的气血面前,虎躯上的符箓虚影接连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