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德已经从西北赶过来了,他知道自己死罪难逃所以亲自来金陵城赴死。”
陈无诺摔了奏折砸了桌子,一点儿也不像个圣皇。温恩跟着他已经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圣皇有这样的一面。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圣皇所以才能在圣皇身边做事,可现在这一刻才恍然大悟......自己其实对圣皇一点儿都不了解,之所以能在一极殿里跟着圣皇,是因为圣皇了解他。
是啊,不是自己了解陛下,是陛下了解我。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温恩一阵阵的后怕。若是自己真要是仗着圣皇那一点信任就胡作非为的话,可能已经死过很多很多次了。
“他来赴死?”
陈无诺走到窗口,看起来比之前好像稍稍的平复了一些:“他是想以他自己的命来保住他们宇文家,可他的命能换朕的孩子一条命?”
“陛下......这件事确实有些离奇,宇文家不管怎么说都难辞其咎,要不,给卧佛更大的权限?”
“更大......”
陈无诺抬起来手似乎想要劈砍什么,可是那只手最终也只是僵硬的停在那。
“若是......若是方争在就好了。”
他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把温恩吓得颤抖了一下。温恩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陈无诺,却发现自己无法看破圣皇陛下脸上的表情,也无法从陛下的语气之中探索到陛下真正的含义。方争还活着就好了,若是方争还活着,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才对啊。
而方争的死,整个圣庭里谁不知道,和那位刚刚去世的王爷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陈无诺僵硬在半空中的手忽然紧紧的一握,像是把什么狠狠的抓住,就好像刚才捏碎了那块玉一样的狠,狠的让温恩都想扑上去掰开陛下的手指,担心陛下的指甲会刺破他的手掌。
“把奏折捡起来,换一个桌子送进来。”
陈无诺的语气忽然间就那么平复下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转过身的时候,脸上已经看不出来悲喜。之前的愤怒,悲伤,等等等等一切复杂的东西全都消失不见。刚才那些事好像都是温恩的错觉一样,又好像时间突然断层了,之间有什么事被时间抹掉,温恩没有看到。
陈无诺在椅子上坐下来,闭上眼睛:“桌子碎了,换个更大的吧,每日里奏折多的,那桌子本就放不下。”
他指了指外面:“把静园收拾收拾,朕打算搬到那边住一阵子。圣庭里的事,以后往静园那边报吧。”
他摆了摆手:“新桌子也放在静园那边就是了。”
温恩趴在地上倒退着往回挪,挪到门口才敢站起来,走出一极殿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汗水不知不觉之间居然冒出来那么多。刚才那短短的片刻时间,圣皇陛下的心里到底想到了多少事没有人可以猜到,温恩知道自己不行,若是师父苏如海在的话,可能会比自己多猜出来几分,然而也没有什么意义。
想到苏如海,消息上说已经出关了。他才想起来这件事还没有来得及跟陛下提起来,想到陛下刚才那样的反应,温恩最终还是决定等陛下平静下来再说吧。
静园已经废弃很久了,很久很久了。
静园挨着延盈宫,延盈宫是圣后的居所。
温恩忽然之间反应过来陛下的用意......儿子已经故去,这个世界上最悲伤的是母亲。圣皇需要考虑的太多太多,所以悲伤会被分解会被转化,而圣后不一样......圣后从来都不会参与圣庭的事,也从来都不张扬,在延盈宫之中深居简出,以至于人们经常会忽略了圣后的存在。
可是谁若是真的忽略了圣后的存在,那么只能说他足够白痴。有人说西北宇文家是最低调的大家族,作为大羲开国至今唯一被封为异性王的家族,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西北半步,本本分分。但这么想的人,都忘了宇文家和圣后的家族比起来算什么?
大羲立国几千年,圣后只出长孙家......历代圣皇的正宫皇后,都姓长孙。这个神秘而又低调的家族在大羲到底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谁也说不清楚。而陛下突然提出来要搬到静园去住......显然是为了安抚圣后,可是,真的仅仅是为了安抚圣后一个人吗?
圣后一怒,那个庞大且神秘的后族会不会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