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蒂安握住她放在桌上的另一只手,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手背,试图传递一些安慰。
他端起茶杯送到唇边喝了一口,望着晃动的茶汤,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缓缓摇了摇头。
“应对?”巴斯蒂安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深深的无力,“玛琳,你我现在的地位,难道还不清楚莱茵联盟如今的状况吗?”
他不用将现实困境一一道来,玛琳身为兰克伯爵的孙女十分清楚。
巴斯蒂安语气无奈地说道:“韦森大公对此,同样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室内陷入短暂的、令人压抑的沉默。
“不过,”玛琳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原本黯淡的眼神微微一亮,反手轻轻回握住巴斯蒂安的手指,“前些日子听我祖父在书房中偶然提及,韦森大公似乎曾在会议上提出过一个颇为新颖的理论,叫什么……‘海权论’来着?”
“嗯,”巴斯蒂安点了点头,与她交握的手没有松开,用另一只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随即更沉重地放下。
“王室骑士团内部讨论过这个话题。”
“韦森大公认为……”
他将“海权论”的核心观点娓娓道来,末了沉重地补充道:“如今盎格兰这支庞大舰队的到来,不正是活生生地印证了大公的预言吗?”
“它像一面镜子,残酷地映照出我们的虚弱。”
一种沉重的危机感无声蔓延。
玛琳轻轻叹了口气,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但这又能如何呢?现实如此冰冷残酷……”她将从爷爷那里听到的莱茵联盟财政拮据的状况细细说来,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现在哪里还有半分余力,能在海军建设这样需要天文数字投入的无底洞上,再投入哪怕一个铜板呢?”
巴斯蒂安沉默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沉重地吐出。
他脸上清晰地写满了无处发泄的无力感与难以遏制的愤懑。
“要是那时……”他几乎是失神地低语,声音轻得如同梦呓,“要是那时鲁道夫陛下……没有在关键时刻下达那道致命的乱命就好了……”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猛地愣住,眼神闪过一丝慌乱,立刻收声,紧紧抿住了薄唇。
玛琳的心猛地一沉。
她下意识地用双手包住他紧握的拳,仿佛想化开那其中的僵硬,带着谨慎的试探轻声问道:“那……现在,鲁道夫陛下他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如今鲁道夫的情况,兰克伯爵也无法掌握了。
巴斯蒂安收回投向虚无的目光,看向她写满担忧的脸,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充满无奈与悲哀的弧度,缓缓摇了摇头。
江湖传言,韦森大公曾前往鲁道夫所在的庄园,劝说国王陛下振作起来,期间有人挨扇了几巴掌。
鲁道夫后来的是出来接连了盎格兰王国的使者,但是……
巴斯蒂安将陛下酗酒不振、韦森大公艰难维持体面的情况低声告知,最后带着极力压抑却依然流露出的深深悲哀说:“韦森大公前天因紧急政务不得不离开科伦城,陛下他……便又如同一摊烂泥般,沉溺回酒杯里去了。”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雅间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窗外的阳光似乎也失去了温度,微弱的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
巴斯蒂安默然片刻,忽然抽回手,站起身,坐到玛琳身边,再次将她轻轻拥住。
玛琳没有动,只是将侧脸贴在他坚实的胸膛,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动荡时局中唯一的温暖与依靠。
河面上那支强大到令人绝望的异国舰队是外来的重压,而内部积重难返的沉疴则是更令人窒息的枷锁。
国家的未来迷雾深笼,但在这一刻,他们至少还能彼此依偎,在冰冷的现实中汲取一丝继续前行的勇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