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个疑问’,奇怪,我明明不是提问者,但总想知道答案。”
“我有太多没想明白的事了,这在当时里面算是最重要的一件,我一直在找那个答案,在找寻的过程中,有很多的事物满足了我,我写了一些东西,《吕克特之歌》《美丽的磨坊女》《诗人之恋》,我对辉塔的结构有了越来越清晰的理解,但我,深感自己始终处在‘缺失’的状态,我不明白为什么,但我还在寻找,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会找到......”
“但没想到在最接近希望的时候,突然发现,诗人已死。”
“巧的是,我偏偏知道一位于不存在的秘史中的先哲早就说过,‘神已死’!”
范宁忆起了盛夏最后那日,赤红教堂。
当他猛地推开黑暗中的廊门,那顷刻间将自己淹没的艳丽光芒与沸腾声浪。
“谢肉祭上,我靠自己完成了《d小调第三交响曲》,南国梦醒之后,我想我姑且算找到了关于暴力与田园诗的答案,但我同时......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我那生来郁郁不欢的‘缺失’根本不是肉体表象的创伤,而是不可知灵性深渊的巨大黑洞。我仍将‘缺失’,并始终寻找下去。”
“瓦尔特是个杰出的指挥家,我欣慰于他今天仍在这里,并祝贺他,继摘得桂冠后,升格‘新月’。”
“......”台下的瓦尔特惊呆了,他的右手已经在后脑勺上放了超过三分钟的时间。
不是,范宁大师......
他......
台上这人到底是我老师,还是老板!?
等等...那些经历...之前在南国旅居的经历......
对于自己指挥《第一交响曲》的种种得失,老师列举如信手拈来......摘得桂冠的荣誉即将加身,老师却毫不在意地让自己去拿下......最后临别之日,那一封关于“旧日交响乐团音乐总监”任职推荐信,那简直开玩笑一般的随意口吻......
是了,瓦尔特知道了,往日有很多过于疑惑和震惊的地方,他知道了!
他脑子里的种种念头被彻底爆破,另一边芳卉圣殿卡莱斯蒂尼主教却仍处在宕机之中,他一会望台上,一会扭头,张开的嘴巴把脸颊旁边的肌肉扯得生疼。
为什么舍勒先生不反驳或站起来说点什么??......
身旁那位忧郁的游吟诗人始终静静地坐着,除却姿势有些随性,表情有些恬淡之外,其他皆如一位普通的聆听致辞的市民。
“但我仍深深怀念着一些人。”范宁的语调倏如舍勒一般深沉,“为我撑伞、为我买琴、帮我管着钱袋子的露娜小姑娘,为我唱歌、向我告白、祝我盛夏快乐的夜莺小姐,为我点上一根用冷刹精油和不凋花蜜制成的雪茄、讲述那关于‘第八相位’与‘九座花园’秘密的吕克特大师.....”
“我深深还怀念着狐百合原野那壮丽绵长的史坦因纳赫山脉花海,怀念俄耳托斯雨林那厚重的松脂气息与盘桓云集的鸟鸣,怀念帕拉多戈斯群岛航线甲板上那海天一色的深沉,怀念从名歌手大赛剧院厅顶之上翩然降落的浩渺星光......”
瓦尔特也想到了自己的两位师妹,想到了当初在南国的相遇。
那场盛夏,点点滴滴。
他发现自己竟然落泪了。
“我仍‘缺失’,我会带着他们的投影继续寻找答案,直到有一天,在漂流的历史长河中,将他们重新拾起。”
范宁抬头,短暂地遥望天空。
再次低头时,他的视线再次与特巡厅众人对撞在一起。
第一次,他发现这帮人的表情变了。
不是那种以自身情绪控制别人情绪的变化,而是他们自己,确实,变了。
他第一次,看到波格莱里奇,竟然皱起了眉头!
而蜡先生软帽下的那对眼睛,此刻死死地盯住了自己!
既像一位痴迷于考古的学者,忽然在地底掘出了什么惊天骇人之物,又像读到什么记载古老秘密之典籍时,对其中真假难辨的危险知识感到的深深怀疑与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