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处耘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是郑氏到了,心中不免泛起了嘀咕,连忙站起身来欲要出去相迎,转头又吩咐道“去瞧瞧裴官人在不在,就说婶娘”
他话未说完,一出得门,已是见得对面一行人如同众星捧月般,拥着当中一人走了过来当头那一个,环珠着锦,并非什么郑婶娘,却是他那多日未见的生母廖容娘。
谢处耘面上登时有些难看,也不管自己当着许多人的面,转身就往屋子里去,正要把门从里头插了,那廖容娘早跟了上来,一把挤得进去,口中则是哀声求道“小耘,多日不见我,你当真一点都不顾母子之情吗”
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放在桌上,又道“上回这一样我已是使人修好了,亲生母子,哪里会有隔夜仇你一人在宣县住着,我这个做娘的,怎么放得下心,少不得多嘴几句,你气已是气过了,难道当真要同我一刀两断不成”
谢处耘偏开头不去理她,余光却是瞥见那桌上摆着一个小小的木匣子。
廖容娘口中说着,手里已是把那木匣子打开,当中却是摆了一把巴掌大的小弓。
那弓造得十分粗劣,其中还有不少已经折断又重新用浆糊粘起来的地方,显然那黏合的人并不怎么擅长,粘得七歪八扭的。
然则谢处耘看到这小弓,那面上难看的神情却慢慢回转了些。
到底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种,廖容娘见得儿子如此反应,一下子松了口气,把那小匣子举得近了,递到谢处耘面前,哽咽着道“上回这把弓,娘回得去,已是设法重新粘得起来,虽是不比从前,当中早有伤残之处,却也依旧是那一把弓”
又道“我另给你去外头寻了好弓,自己也出力打磨了,还在上头穿了弓穗,只那穗子不甚好看,等我再配个好点的色,届时就给你送过来”
谢处耘实在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道“再怎么补,也不能同从前一样了。”
又道“我也不要你什么好弓,况且世上哪有人给弓穿穗的从来只听说剑穗、箭穗”
廖容娘立时就打蛇随棍上,道“那娘给你寻一把好剑过来”
说着就把那手里的匣子重新放回了桌上,又拖了两张交椅过来,自己坐了一张,又把另一张让给儿子,拉着他的胳膊让他坐下来。
谢处耘没有再说话,只略略挣扎了两下,也没怎么认真反抗,最后还是照着她的意思坐了下来。
他心中有些别扭,也不甚高兴,本来已经不想理会这个娘了,可到底还是亲娘,见她这般低声下气的,实在也心狠不起来,因不知说什么才好,便低着头,拿起那小弓去看。
廖容娘趁热打铁,连忙把交椅挪得近了,开始问起他许多问题来,无非是最近忙不忙,辛不辛苦,每日约莫几时睡,几时起,吃的都是什么,吃不吃得惯,睡不睡得好。
谢处耘以为这是关心自己,虽然十分不耐烦,还是一一答了,还不忘回刺了一句,道“问这个做甚你又没管过”
廖容娘面上露出了个受伤的表情,一下子就安静了许多。
谢处耘烦躁之心愈甚,因那肚子饿得过了,整个胃都十分不舒服,仿佛隔了一层什么东西似的,可当着廖容娘的面,他也不愿意示弱,只好板着一张脸,仿佛被谁人欠了许多钱似的。
廖容娘被噎了一下,只安静了片刻,复又重新说起话来。
“我听得人说,你在这小衙署里头做得极好,还帮忙管了库房,修堤坝、圩田的材料采买、领用,俱是由你来管,是也不是”
谢处耘今次一上手就管库房这样重要的事情,偏他头一回管,居然没管出什么大毛病来,虽然一开始踩了不少雷,可得了沈念禾帮忙梳理,着实顺了许多,架子也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