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是私事,郭保吉只以为面前人终于想通了,不再复从前倔强,要提一提差遣上的要求。
他见裴继安犹犹豫豫,面上还带有几分年轻人的腼腆,便笑道“什么事情叫你不好开口我头上虽没有清凉伞,到底着朱着紫,给你铺一铺前头的路,还是半点不为难的。”
如果说数月前郭保吉还动过将此人收入门下,作为幕僚的念头,此刻在边上看了小半载,由联合各州县换缴赋税,至于公使库,再到后头宣县圩田,亲眼得见裴继安的能耐之后,早把那想法放到了一边。
裴家能鼎盛十代,不是没有原因的,纵然落魄至此,养出的后人依旧出类拔萃。
郭保吉自己有两个儿子,也见过不少出色的晚辈,可一旦与这裴继安相比,俱是逊色多矣。
如果是贫寒出身,就少了几分其人的眼界同胸襟,更没有世家百年的从容与积淀;如若是名门之子,却又缺乏裴家由高到低,谷底磋磨的韧性。
裴继安能成今日的样子,虽然天生我材,更多的却是源于他多年在底层历练吃苦,百折不挠。
哪一个能有他的经历
从前说生子当如孙仲谋,孙某距今太远,郭保吉两个儿子,长子虽然忠厚沉稳,到底资质寻常,只能守成,不能创业。
至于次子,看着眼下的德行,不养成纨绔的性子已是得天之幸。
哪怕有一个能有裴继安的一半,他都能放心许多。
可惜此人还是被姓氏拖累了。
如若换一个姓,哪怕是个真正白身,郭保吉也敢把女儿许配过去。
婿乃半子。
有这样一个女婿托着,只要裴继安将来不成白眼狼,至少能帮郭家再续一代,看看孙辈里头有没有能成器的。
不过看其人的性格同行事,无论是说服改姓,还是入赘,都绝无可能的,至于幕僚,更是有几分侮辱的意思了,郭保吉自然不敢开口。
此时宣州的圩田、堤坝还未落成,其中虽有自己同几个官人在上头把控全局,可实际落地的操作,全是裴继安施行,名为手下,却更是相辅相依的关系。
不能收入麾下,只能拉近关系,铺垫感情。
只要这一处大功得立,除非天子周弘殷一直不死,不然郭保吉就敢承诺,不出半年,帮这裴继安讨一个官身回来。
是来监司里头跟着自己好,还是弄进州衙之中,提拔他起来为监司传声,同知州杨其诞打擂台来得好
虽然其人年资尚浅,官位差遣应当都不会很高,可若是有自己这个监司官在后头站着,多多少少牵制一下那杨其诞,叫对方行事起来多点忌惮之心。
然则跟着自己的话,凭着这裴继安的能耐同裴家在宣州一地的人脉、故旧,必定也能使监司如虎添翼。
郭保吉越想越是拿不定主意,只觉得放哪里都有好处,只恨不得把那裴继安劈开做两半,监司同州衙各放一半。
他正纠结当中,却不妨忽然听得对面那人开口道“这要求实在有些不客气,只我思来想去,又当真寻不到更合适的”
郭保吉心中暗笑挑官选差,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自然官越高,差越好,就越合适,这寻不到合适的,是怕自己觉得要求过分吧。
他当即承诺道“我既是已经开口,就不会把话收回来但凡我能力之内,必会设法办成。”
一面说,一面抬头笑看着裴继安,等他把要求提出来。
究竟会是怎么样的狮子大开口,叫他这样一个平常做事极为利落的人竟是铺垫了这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