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亲自把沈念禾送了回去,又同郑氏交代了好一会,他才不太放心地又转回来道“不要与他多说,我叫几个熟悉的巡捕跟着,一旦见得不对,你就先回来。”
倒似沈念禾去找郭安南像是去赴龙潭虎穴一般。
郑氏在边上站着,听着两人低声说话,倒是品出一丝两丝滋味来。
一个醋,一个也让他醋,比从前一个想进又不唯恐太近了,一个想退又犹豫好多了。
她也不催,听着侄儿先嘱咐这个,又嘱咐那个,晓得多半一是真的醋,二也是上回在库房里被那谢图的事情吓到了,有意在后头推一把,便暗暗留了心。
两人一同出得门,外头郭东娘早备了一辆马车等着了,三人和一个伺候的小丫头上了马车,后边又跟着几个裴继安遣来的相熟巡铺,和着郭家自己的护卫,最后居然缀了浩浩荡荡十来人,颇为惹眼。
郭东娘原本还想路上同沈念禾私下说几句,万没想到郑氏竟会不去照看谢处耘,而是陪着来了,因想到她与廖容娘是旧日相识,担心两人之间会偷偷通气,一时一句小话也不敢多说,只打些场面上的招呼。
其实她却是想多了,郑氏从来不是爱多话的,更因裴家并谢处耘的事情,很不愿意与郭家人扯上关系。
好容易等到半路,趁着郑氏去路边茶铺歇脚方便的时候,郭东娘寻个机会与沈念禾低声道“一会到得地方,还请念禾多帮着劝我哥哥一劝,叫他清醒些。”
沈念禾轻声道“我毕竟是外人,只能把而今堤坝、圩田进度与他解释,至于听不听,却是做不得数,最好还得自己人多劝一劝才是。”
郭东娘又何尝不知。
从小到大,她不爱琴棋书画,不爱读书,也不爱女红,却是孜孜不倦于习武,蹲马步的时候,哪怕全身是汗,双腿打颤,双手捉棍棒起了茧子,依旧不觉得累,反而十分高兴。
而今她靠在车厢上,倒是生出一种身心俱疲的感觉。
她能管得住自己上进,却管不住弟弟不上进,她能管得住自己不给家族拖后腿,却管不住长兄好心办坏事。
律人跟律己比起来,实在难太多了。
一行人到达建平县的时辰尚早,郭东娘本是想直接进衙门,却被沈念禾拦了下来。
她左右一看,见得路边有一间茶楼,便指了指,道“还是请人出来罢,衙门里人多眼杂。”
郭东娘本还有些,听得她的话,一下子就清醒过来,点了点头,招来下头仆从嘱咐了一番,又看向郑氏,道“我有一桩不情之请我那兄长面皮薄,要是见得长辈”
郑氏也不用她把话说完,便对沈念禾道“我去对面坐着罢,有什么不妥,出声便是。”
沈念禾见郭东娘这般来去奔波,殚精竭虑,不免暗生唏嘘。
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在旁人看来,郭东娘如此出身,纵然母亲早亡,却有郭保吉这个疼爱女儿的父亲,更有两个兄弟,自小锦衣玉食,算得上是金尊玉贵,想来半点烦恼都没有。
谁又知道,她会有这许多难处
沈念禾在包厢中坐着,候那去衙门请郭安南出来的仆从去了许久,却是一点回音也无。
郭东娘一早上没有吃东西,跟着在此处坐了许久,却只晓得握着一盏茶,将喝未喝的,只望着门口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念禾见她失魂落魄,迥异从前,便出声道“其实不必这般忧心,建平这一处虽然进度稍慢,可只要用力赶一赶,总能敷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