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不敢置信,问道“这宅子不是你们裴家出的银钱吗你能做主”
沈念禾笑了笑,从容问道“我进京的时日短,只隐约听说过皇城司里头有一门姓傅的,姑娘不会是这一家的吧”
皇城司乃是天子耳目,职司广众,可在民间却以喜欢打探朝野间臣民的隐私著称,名头并不太好听。
沈念禾的话虽然说得含蓄,妙却妙在不能多想,只略琢磨一下,就能听出她是在暗讽对面人管得宽,承袭家学,爱捉人私事。
傅莲菡实在尴尬得脸疼,大家千金的脾气上来,当即就想翻脸走人,只是再一想到傅令明的话,再想到实在没有其余更合适的选择,今次宅子没买到,多半也有自己太过挑剔的责任,否则说不定当时就已经下手落定了,一时之间,难得强忍了一口气,瞪着眼睛否认道“我爹在户部做官”
又硬邦邦地道“我已是听人说了,你那兄长正待要去流内铨候差,等他去了,稍微打听一番就会知道差遣不是那样容易到手的,就这般干等,一年半载也未必会有合宜的差事。”
她说到这一处,气倒是平了些,只语气仍是有些不悦,道“你今日买的那宅子本是我先看的,也已经看中了,只那中人出了纰漏,一时没来得及下订,凡事总讲究先来后到,你既买了,我也不叫你吃亏,多出二十金,叫你平白得个好处,拿了银钱,去其余地方再买个宅子便是”
又道“你那哥哥若有什么不顺的,也可叫人来找我,我有能搭手的,可以卖个面子叫我家兄长帮忙说个话。”
十分理直气壮的样子。
她自恃是户部侍郎的女儿,又因自小失母,先去外祖母家中养了几年,后来才给接回本家,林氏这个继母温柔贤淑,对继子继女都和气得很,她两边受宠爱,说起话来很有底气。
此时站着的若是个寻常吏员家的女儿,说不得此时就退让了,可沈念禾一惯吃软不吃硬,你好好同她说话,她还温柔几分,况且那宅子当中另有秘密,也不单是个给裴继安去衙署用的,一时都懒得理她了。
户部侍郎确实官职不小,然则沈念禾本来身份就独特得很,并无半点畏惧,说一句难听的,叫那傅侍郎自己过来遇得老相公的外孙女,都要尊让几分,况且自己又站在理上,便笑道“多劳傅姑娘惦记,我家三哥差遣已经定了,这宅子我同他都看着好,并无出让的想法,你还是到别处问问吧。”
又道“只这京城里头什么人都有,姑娘出身不凡,傅侍郎做官也不容易,你将他挂在嘴边,我这样的寻常百姓听了还不怕,给提刑司、大理寺的人听了,或给御史台的闻讯而来,却不是二十金就能打发的了。”
生个女儿如此盛气凌人,撞到那寻不出事情可参的御史手里,抓着这一点,再顺藤摸瓜,一天一本,联合几个人就能把傅侍郎弹劾得满头包。
沈念禾虽然恰才入京没几日,可在小公厅中看县衙邸报,又听得同衙署的人说话,对朝中情况也有所了解。
傅侍郎确实是个有实权的,可户部尚书正壮年,又是才调任,对下头原来两个管事的侍郎并不是很看得顺眼,无关个人,纯粹权力让渡分割的缘故,这种时候,正不知从哪里下手,要是傅家跳出来给他把柄,这才是瞌睡遇上枕头。
沈念禾不软不硬地给对方碰了个硬钉子,话虽然不好听,可当中的道理并不错,只是在傅莲菡听来,却仿佛受了奇耻大辱一般,气得腾地站了起来,冷声道“你当自己是谁,竟在此处教训起我来了等你那哥哥碰了壁,不要求上门来才是”
她且气且怒,哪里还管得了买什么宅子院子,黑着脸往外走去。
傅莲菡自来就有些小脾气,家中下人个个知晓,她一起身,门外守着的侍从就急忙冲得下楼,要给车夫报信快些赶车过来,省得叫傅莲菡等久了火气更大。
那侍从跑得甚快,自然没怎么留意前头路,谁知一个不小心,路过一处厢房门外的时候,明明那门原本还关得好好的,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由内打开,从里头走出一个人来。
侍从一个收势不及,当即撞到了对方身上,发出“咔”的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