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只忙着将酒坊中运出来的酒水拿去出货,此时好不容易才忙了个差不离,还没来得及有喘息的机会,本以为刘看库所说,不过是因为胆小怕事毕竟往常年年都要来吆喝几轮,讨钱讨米,讨官讨赏,是以并未怎么当回事。
然则听说了此信之后,此人着实吓了一跳,左右打探一回,越发觉得心中没底,使劲办法打听了一回,到底人微言轻,什么都没探听到,等到晚间,见那刘看库仍未回家,也不曾回酿酒坊,甚至并无半点音讯,更是心中惶惶,实在等不住,只好换了一身衣裳,去得御街上头偷偷着人送信。
从前徐管事往上头递话,最快的时候也花了一日,慢的时候甚至等过两三日才能见到面,今次不知为何,前脚送信的人才走出去,后脚竟是见得个熟人走了进来。
“姐夫”徐管事又急又慌,先叫了一声,赶忙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
对方脸色阴沉,道“下头人出了事,来同你示警,你竟是半点不放在心上,早前我交代你,都给狗听去了”
徐管事连忙束手低头,半点不敢回嘴,全不似前几日在刘看库面前的高高在上,反而缩得同只鹌鹑似的,小声辩解道“我一时也不曾料到”
又恨恨道“那姓裴的也忒不识抬举了当要好好给他点颜色看看才是”
那姐夫面上的表情更难看了,道“你闯出这样的大祸,此时还想着给人颜色看当自己姓什么的我平日里做事尚且要小心,你的倒是抖起来了若非看在你那姐姐面子上”
徐管事哪里还敢说话,等他教训完,才敢小声问道“那今次当要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姐夫的声音冷了下来,“去家里把手头金银收拾收拾,若是不够,把那宅子先押出去,凑一笔数出来,填到账上,把那酒水账目填平了。”
徐管事表情登时就变了,叫道“姐夫我才得了几个小钱把全家卖了也填不够啊”
又道“况且这事叫上头人知道了,难道不怕丢人一个小小的公事,哪里值得这般谨慎把人打发走了便是从前也不是没有过”
那姐夫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当一回事你道今次我做什么要来找你,若不是看着你同我的关系,郑二爷还不知道会怎么处置你是给上头办事的,眼下事情没办好,还惹来一身骚那姓裴的已经把账目送去去郑二爷家里头了,你这一处还在做梦呢”
徐管事背后一下子渗出汗来,磕磕巴巴道“他怎么知道郑二爷既是这样,更不能留罢还填什么账,把人”
他那姐夫冷冷瞪了他一眼,道“你好歹也是个官,长长短短在京城任了有几年,怎么还一点脑子都不长的眼下是什么时候三司里头个个都在喊穷,又要打翔庆,太子都忙着夹尾巴,前一阵司茶监的事情闹得还不够大你想叫司酒监也闹起来,给石参政查个底朝天”
又骂道“把事情先顶过去,不要叫上头人难做
徐管事犹抱着几分侥幸,道“眼下哪里来得及,便是将田产都押出去,也不够啊况且怎能就叫我一个人掏”
姐夫道“也不叫你把从前都补上,你那一点银钱,不过杯水车薪,补齐这一次,叫那裴继安不要再挑事,等过了这一段,再做其他打算便是。”
御街上头舅夫两凑在一处想主意,不远处的潘楼街上,裴继安却是早回了府上。
此时才下卯,天色尚早,他才要进门,便见一人从里头匆匆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