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身形高大,相貌俊朗,显然是常年习武,行动间自有一种奇特的力道在里头,让人看着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十分赏心悦目。而女子头戴帷帽,一身素服,身形纤细,虽是看不到脸,可光是远远打量,也能叫人感觉得出其帷帽之下相貌必定出挑。
两人下了马车,不用男子打头,那女子已是在前边领路,外头守卫的兵卒们见状半点不拦阻,甚至还各自行礼,任由他们进了门去。
二人一进园子,那门很快就被人再度关上。
远处看热闹的一干人等少不得议论一回,却有那真有见识的猜道“上回我远远见过一轮,那男的莫不是裴节度”
此人一说,边上其余人也认了出来,纷纷应和。
有人便叹道“可见做皇帝的,还是不能过于刻寡了你看先皇,若非是那般行事,又怎会有今日”
另有人也道“却也不单如此,原还有个好儿子,另有一个虽然未必好,究竟也是个长成人了的,谁料想从来只说虎毒不食子,此刻来看,伴君如伴虎一句,还是形容得浅了。”
又有人道“虽是如此,究竟还是保下了姓周的家业。”
提到“姓周的家业”五个字,却是不少人别有想法,登时嘲讽之声四起。
“此刻是姓周,谁又敢保将来还姓不姓周,当今才几岁连话都说不囫囵,郭枢密摄政同自家当政又有什么区别你难道没有听说书的讲过什么叫挟天子以令诸侯依我看,将来迟早有改朝那一日”
“郭将军毕竟膝下无人,他便是夺了位,将来也不是自己血脉继承大统,何苦要费那等气力”
“眼下膝下没有,谁又敢说将来一般没有多的是七八十岁仍能有子女的,况且他下头不是有个小谢将军做义子嘛改了姓来,不就有后了”
“又不是我们这些个没有家业的,只想有个人将来好祭祀烧纸,留个后,郭家那样大的身家,不是自己血脉如何能用叫那谢将军改了姓,还不如从兄弟房中抱养几个过来,从中选出材质最好的,将来过继,做那太子便是”
国朝自来不禁人言,京中议论天家事情是毫无忌讳,此刻即便就在大街之上,众人也并不胆怯,说来道去,都觉得迟迟早早今朝摄政的郭保吉要登大宝。
然而一来郭保吉眼下辅佐才六岁的新皇登基,所有行径都合礼合义,挑不出半点毛病;
二来郭保吉多年驻守边关,后头又遭周弘殷陷害杀了妻、子家人,纵然在翔庆举兵,也只说“清君侧”,遇得京中起兵清缴,也不曾放弃拦阻西人,相反先皇的动作却十分不把百姓当人看了。
多年忠君爱国之名,后头太子、皇子接连出事,天子重病,遽然薨逝后,郭保吉领大军入京稳定形势后,不仅不落井下石,还在牵头选出太子的嫡子出来继位,可谓拳拳臣子之心。
如此行事,怨不得众人说起他,虽然诸多猜测,却无多少不满,甚至还有人盼道“郭枢密是个管事的,另有那裴节度,我那叔叔家在宣州,听闻前次郭枢密在宣州做过两年监司,治下甚是能干,其时裴节度在他手下任事,修了三县圩田,堤坝也造好了,到得今岁,那一片地方年年得田谷都比旁的县镇多上成,四下无不感念,只盼着他回去继续做监司呢。”
有人便问道“那先头说江南西路造反,乃是遭了灾无粮谷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