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川虽然挂了腰牌,却没穿官袍,他着着鸦青常服,领口束得紧,在进来时眉眼笼着昏光,肤色被常服衬得白,有点冷意。
“还等着查办潘祥杰”沈泽川说,“这几日压根没有潘祥杰的事。”
“他掌管工部,官沟出了这样大的问题,不办他,哪能说得过去皇上也交代不了。”奚鸿轩捏着拳,问,“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魏怀古为了推卸责任,抓着潘祥杰不放。可你也知道,物极必反,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是潘祥杰呢潘氏为了减罪,要填充此次的花销,昭罪寺那头的粥棚还没撤,潘家女眷已经去施粥灾民,面上功夫做得仔细,又是任人打骂的姿态,不看僧面看佛面,阁老也得重新参酌对他的处罚。”沈泽川面上没笑,说,“户部拖账的事情盖不过去,为着大家好,魏怀古也该认个错,挨个骂的事情,他却这样不知进退。二少,潘祥杰不革职,魏怀古不受罚,那此次就只能拿你开刀了。”
奚鸿轩沉默少顷,说“魏怀古是掉钱眼里了,他压着此事不低头,无非是怕认了错以后,户部空缺的事情遮掩不住,被海良宜拿住了命门。依照他的脾性,踢不出潘祥杰顶罪,就要逼着我掏钱,左右不能让他自己受罪。他妈的,老奸巨猾”
他们一块打萧驰野的时候,可都要在八大营上分一杯羹,如今萧驰野还没打掉,自己先内斗起来了。奚鸿轩心里不忿,他先前在奚固安的事情上花了笔银子,好在家里的盐矿没抄,照样是财源滚滚,反正朝廷不清楚奚家的私账。但是魏怀古要钱却不一样,八大家最明白八大家都是什么德行,奚家卖盐出海,在永泉港还养着一批大船,这事儿他们都清清楚楚。
“花钱消灾,”沈泽川语重心长,“你身陷囹圄,外边为你办这事的人得挑个信得过的。私账走钱,魏家如果要十几万,光是银子运输都是个大问题,必须有人替你好好筹划。另外事情紧急,尽快办吧。”
“找延清”奚鸿轩脱口而出,说完又自己踌躇起来。
薛修卓也知道奚家底细,难保不在过程中起了别的心思。奚家积累的金银山是上头几倍玩命攒下来的东西,厥西、河州连着的铺子买卖更是数不胜数。钱,奚鸿轩拿得出,但真正能在这上边托付的人,他却没有。奚固安死了,奚家几个偏房把算盘都打得噼啪响,搞不好他奚鸿轩没死在狱里,反倒死在自己家人手里边。
奚鸿轩忽然说“兰舟,你擢升同知,兼管诏狱,有进出阒都的办案特权。延清如今在大理寺多有不便,我怕他太显眼,惹人查。这事你办如何”
沈泽川颇为意外,说“我既没管过账,也没跟魏怀古打过交道,你在外边的生意我也不清楚,我怎么能办好”
要的就是不清楚
奚鸿轩说“盐场那边有我指定的掌柜,他们办事利落,银子不需要你愁。只是银子若是数目太大,运输确实格外麻烦,十几万的银子装车都要堆成山。走水线不行,我家的路子都在海上,往里通,北边是荻城花家说得算,南边是河州颜氏说得算,只能走旱路。旱路要横穿厥西十三城干他老母这么多银子砸不死他魏怀古总之过厥西,别的都不怕,却必须要提防江青山。这人是个狠角色,要是让他抓住了,我就得被扒层皮”
沈泽川不着急答应,说“此事重要,还是与薛修卓通个气吧。”
“不行,”奚鸿轩沉下心,“延清不是能办这种事情的人,他再插手反倒不妙了。你只需告诉他,叫他替我继续在朝堂上想法子求情。皇上一时犹豫没大碍,这回出去,我头一个要弄死魏怀古”
他说罢,又对沈泽川笑了笑。
“你也不必慌张,我知道你没碰过买卖。我在阒都的宅子里留了个管账人,叫做奚丹,是跟着我的老人了,由他陪着你我见了他,自有安排。”
奚鸿轩脑子转得快,也不敢贸然就信了沈泽川。他记得纪雷是怎么被玩死的,所以留了一手,要见着自己的人,才肯真的拿钱。奚家的钥匙都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没有钥匙,奚家的所有钱库就打不开。
“过几日吧,”沈泽川温声,“我带他来见你。”请牢记收藏,网址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