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湫以前主理刑部,跟潘如贵等阉党很是不睦,又受海良宜的影响,对内宦憎恶到了极致。此刻把手中的酽茶饮完,对薛修卓说“丹城案既然人赃并获,待田地丈量完,就对六部按刑裁汰,看看究竟有多少人牵扯其中”
薛修卓精神一振,明白孔湫这是要跟世家彻底清算,便颔首称是。
侧旁的岑愈似有话说,但到底没在此刻说出来。
阒都一场仗刚才落幕,远在端州的沈泽川就收到了消息。
今日艳阳高照,丁桃跟历熊坐在廊子底下比赛,把那啃干净的果核往水洼里扔。费盛端着药腾不出手,乔天涯直接拧起他们两个人的后领。
丁桃抱头,说“我们马上捡”
“我坐这看了半天,”乔天涯弹他,“十七八了吧桃儿我怎么看着你还要吃奶”
丁桃嘴里还有果皮,涩得他直皱眉,理直气壮地说“你们不叫我办差啊,我只能坐这儿嗑瓜子。”
“磕瓜子。”历熊接道。
乔天涯一人赏了一脚,勒令他们赶紧去捡果核。他站在檐下看着,边上凑来个近卫说了些什么,他回头看沈泽川正在喝药,姚温玉在说话,便对近卫点了头,示意放行。
不到片刻,颜何如就欢欢喜喜地进来了。他日日衣裳都不重样,但必须绣着元宝和铜钱,闪亮亮的,经过庭院时像只昂首阔步的孔雀。
“指挥使好,恭喜高升呀。”颜何如上阶前兜着自己的金算盘,探头往里瞧了瞧,小声说,“府君近来可好”
费盛恰好端着空碗出来,冷眼瞧着颜何如,说“进去见见不就知道了快点,府君等着呢。”
颜何如的酒窝旋露出来,他边上阶边说“见是当然得见,我一日不见府君就想得很。”他冲费盛笑了笑,仰身隔着距离,从费盛边上过去,“嗖”地钻了进去。
“府君”颜何如亲切地喊道,“我可是盼着”
沈泽川眼神似有冷色,临窗瞧着他,生生让他把话咽了回去。颜何如悄悄缩起脚,害怕道“府君好”
姚温玉坐在案侧吃茶,闻言也没看他。
沈泽川微抬折扇,说“坐。”
颜何如哪敢真坐,他今日就是来请罪的,当下拉了拉椅子,殷切地示意沈泽川先坐。
此刻天正晌午,不知名的鸟蹲在枝丫间有一声没一声地叫。外边热起来就有些燥,是该睡觉的时候。沈泽川没理会颜何如的讨好,站在窗边逆了些光。薄风贴着面颊过,玛瑙珠子似有似无地摇晃,像是春光里荡起的波澜。
颜何如没觉出半点好看,他只看到府君眼神可怖,不开口压得他快站不稳了。
沈泽川这人吧。
颜何如努力跑神,腹诽着。
对他一旦生出了畏惧,就会觉得这美色都是刀子,越看越怕奇怪得很
“听闻阒都在查丹城田,”沈泽川指腹挨着折扇,“你听着什么消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