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见父亲形容枯槁,所幸还没受皮肉之苦,暗赞张鲁生够朋友,那一千两银子没白花。
她这次仍不能久留,拉住柳邦彦的手郑告“老爷想必已听过崔逢源诬陷您的话,明日到了公堂您千万要为自己澄清啊。”
柳邦彦苦恼“为父又没有旁证,该如何澄清呢”
柳竹秋双手加了力道,带着逼迫意味劝说“告诉那些主审官,因为宋大人的缘故,您绝不会去北海。”
柳邦彦如触蝎尾,慌忙撤手,反被她抓得更牢。
“爹这是唯一活命的机会,您还要逃避吗”
柳竹秋双目如炬,真想照进父亲心底,烧光他的懦弱。
柳邦彦已感到火辣辣的疼痛,慌悚道“你要我当着那么多官员说那种话,我今后该如何做人”
“命都快丢了,您还在意这些做什么况且即便没有这场是非,您就能堂堂正正过活吗您明明清楚外面人是如何看待您的,为何还要自欺欺人不肯还宋大人起码的公道”
“你、你这个不孝女存心逼死你爹呀”
柳邦彦老泪喷涌,扛不起沉重的愧疚,只好先将其转化成对女儿的指责。
柳竹秋扶他坐下,掏出手绢为他擦脸,双眼同样发红泛热。
“老爷再仔细想想吧,为了您为了柳家也为了含冤负屈的逝者,希望您这次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狱卒轻轻来敲门,提醒她时间到了,她不再赘言,辞别父亲匆匆离去。
柳邦彦兀自痛哭,思绪回到那个阴云笼罩的刑场,那是他与宋强最后一次相见。
一个是行刑官,一个是死囚,面对面时二人的神情却像装反了。他畏畏缩缩失魂落魄,被宋强坦荡无畏的气度衬托得犹如宵小。
“皇命难为,求宋兄莫要怪罪小弟”
“贤弟无须自责,愚兄之清白天地可证,死亦何惧只求贤弟能稍稍看顾我的家小,愚兄便别无牵挂了。”
“小弟定会尽力而为。”
啪啪啪啪,柳邦彦着魔般猛抽自己耳光,想隔着时空打死那个薄情寡义的小人。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3又或者,昨日的耻辱是时候翻篇了,当前的危机也许真是老天恩赐的恕罪良机。
一切都看他何去何从。
翌日升堂,人们发现柳邦彦更比昨天苍老,头上不见一根乌丝,衰态与耄耋老翁无异。
大家伙以为是心虚所致,料想他今天该据实招供了。
主审官曹怀恩决定先审他,拍木鞠问“柳邦彦,你可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