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选志摸着孙儿的脑袋笑得合不拢嘴,说“只有先生的话他肯听,你给他布置的那些功课他每天雷打不动完成,换了别人,他再不会这么听话。”
柳竹秋知道他能向皇帝讨荫赏,让张体乾略过府试、院试直接去考举人,但以张体乾的水准,想中举还得再苦读数年,于是建议
“体乾读完了四书,又会做文章了,您不如让他先去考场上历练历练,有了经验再参加乡试就更有把握了。若能进入府学,还可在同窗中交几个相知,于今后大有益处。”
张选志觉得有理,又听张体乾乐意参考,便向柳竹秋致谢“我家这小子全靠先生拉扯才稍微有了点人样,不止咱家承你的情,就是他死去的父母也会感激你。只是你还要在保定待多久呢虽说体乾如今肯用功了,没你时常教导提点,进步总会慢很多。”
柳竹秋叹气“晚生何尝想去那远地方呢只因欠了萧大人太多人情,他来请托晚生怎好推拒。”
张选志说“咱家听陛下说只要京里出缺就把萧其臻调回来,要是他能再立点功劳,没准还能升迁呢。”
柳竹秋顺杆直上“说到立功,萧大人近日正在调查霸州榷税官高勇,已掌握了许多他搜刮民财的证据。那高勇将多年来在霸州聚敛的财宝囤积在京城的宅邸里,价值少说上百万。”
单是费兴国就帮高勇贪了三十万,连上别处贪墨刮取的比一百万只多不少。
张选志是特务头子,早风闻萧其臻被高勇的情妇连翻羞辱,也知道后者横征暴敛的劣迹,听了柳竹秋的话一点不奇怪,嗤笑“那姓高的小王八羔子从前在宫里就不是什么好鸟,这些年发达了尾巴更翘到天上去了。咱家也烦他很久了,有空真得好好收拾一顿。”
他最会见风使舵,看庆德帝对高勇渐失信任,就想寻机整治高勇以迎合圣意,还能借此踩唐振奇一脚。
柳竹秋就是冲着他这心思来的,支开张体乾,小声说“晚生很好奇高勇的宅子里究竟藏了多少宝贝,想去瞧一瞧。”
张选志装傻微笑“他未必会许你瞧吧。”
“所以得略施手段。不知您能否借点东风”
“呵呵,不妨说来听听。”
柳竹秋对他耳语数句,老太监欢眉笑眼大声哈哈,指着她打趣“先生这办法好,那我们就等着开眼,看那小子这几年到底捞了多少。”
当天将近丑时,高勇家的内宅突发大火,火势刚成形,大门被附近巡逻的上百个东厂番子撞破。
他们自称是来救火的,却直奔各处翻箱倒柜搜索贵重物品。
高家人只顾逃命,没功夫阻止,等大火扑灭,家也被人抄得差不多了。
番子们搜出数百箱金银珠宝、古董珍器,还在内宅的密室里找到三顶金碧辉煌的凤冠,几十件蟒袍霞帔,规制都是皇后太后才能使用的。
张选志接报,平明时入宫奏告庆德帝,说高勇家夜间失火,巡逻的厂番去救火时意外发现宅中藏匿巨额财宝,当中还有许多僭越物品。
庆德帝看了他呈上来的凤冠,上面镶嵌的珍珠都有樱桃大小,各色彩宝成色顶级,价值连城,比章皇后和许太后佩戴的更绚丽华美,不由得动气怒詈“这狗奴才着实无礼”
唐振奇也在场,恨高勇欺瞒鲸吞,更担心受连累,还得先为他辩解两句,说“高勇并无妻室,自己也不会穿戴,这些可能是他准备用来进献给太后和皇后娘娘的。”
张选志立马拆台“陛下,据老奴所知,高勇和他家一个管家婆相好多年,对其极度娇宠。此女凶悍跋扈,时常仗势凌虐高勇的下属,前不久还动手殴打保定县令萧其臻,当众砸毁他的马车。霸州百姓都称她天后娘娘,那些凤冠霞帔大概是高勇做来讨好她的。”
庆德帝气上加气“一个下贱的仆妇焉敢如此,这还了得了”
命人速去霸州将高勇和冉大奶奶捉回京城审问。
当晚高勇先接到家人报讯,知道大祸即将临头,正让亲信收拾细软预备连夜出逃。
他在霸州一手遮天,又背靠唐振奇这棵大树,自以为能富贵绵长,平日作孽时没想到给自己留后路,临时制定逃亡计划,觉得每种方案都漏洞百出。
怆惶中阍人来报“温霄寒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