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反向奔跑,拉起摔倒的豹儿一块儿逃命。
脚下有如波涛起伏,前一刻踩过的地面后一刻已坍塌坠落,再跌一跤准会去阴司报到。
她什么都顾不得想,瞅准能踩实的地方玩命前冲,窜上岩石见前方有一处还算平缓的雪坡,毫不犹豫拽着豹儿往前一跃,任冲力拖拽着滚下去。
等他们摔扎实了,山崩也停止了。四散的人们慢慢聚拢,万幸的是大部分人都无事,只少数受了轻伤。
有人已观察过爆炸现场,说那队马贼都被滚落的山石和泥石流掩埋了。
“要是那引线中途不熄,山塌下去至多阻断道路。第二次点火使得爆炸推后才叫他们遇端了,可见老天爷铁了心要收这伙贼人,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啊。”
人们畅快议论,都骂这伙无恶不作的流寇死不足惜。
柳竹秋眺望烟尘弥漫的山脚,道路已经消失,地形也彻底改变,隆起一个若隐若现的大土包,如同新筑的坟墓。
山村和躲在那里的难民都转危为安,她的心情也由紧张转为沉重。
诚然打仗总要死人,死坏人强过死好人,但这场战乱和随之产生的杀戮本可避免。它们是帝国痼疾中流出的脓血,荼毒了万千无辜生灵,亟需一把利刃剜除腐肉,阻止病情恶化。
她要做那把刀
回到村庄,众人像迎接英雄一样兴高采烈围住他们庆贺。
当晚村长和富户们设宴犒劳,为柳竹秋等人备下充足的干粮,并赠送十匹好马,和二十头健壮的骡子。
有了这些牲畜代步,后面的路便走得轻松多了。
队伍昧爽出发,晚间已进入蔚县境内,道路上有官兵设卡盘查,说知县有令,禁止难民通行。
这命令不近人情,却有不得已的苦衷。
原来三日前西面阳原县有人煽动流民造反,攻占了县城。南面的来源县也受贼兵围困,随时会转而袭击蔚县。
军事上腹背受敌,舆论上流寇还在加紧滋事,坚壁清野势在必行。
柳竹秋亮明身份,请军士传话给何玿微。
在路边等了一个多时辰,一队人马自县城方向飞驰而来,为首戴乌纱帽的年轻官员正是何玿微。
他一眼认出人群里的柳竹秋,提前数丈下马,快步走向她,老远便欢声招呼“晴云兄,真没想到你会来啊。”
当初柳竹秋与何玿微一见如故,亲密交往数月,去年年底他离京赴任后二人还时有书信往来。
何玿微视她为诗酒良伴,她呢,本来将这文武双全的美少年定为夫婿人选,后被朱昀曦作梗,八字未曾写完一撇。
知他订婚后只得打消杂念,仅以朋友看待,眼下能在兵荒马乱中再会俊友,她相当高兴,行礼后冲他苦笑“小弟受贼寇阻挡回不了京城,眼看着山穷水尽,只好来此投奔子钦兄。”
随即问起阳原县的状况。
因那阳原县令是与何玿微同期登第的探花滕凤珍,也曾是她丈夫名录里的备选项,方才听说阳原县失守就不禁为其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