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福愣了愣“应该是先有百姓吧。”
“那没有百姓拥护,谁又能做皇帝呢上古时代的君王,比如尧舜,都是因能力德行出众被百姓推选出来的,职责是任用贤才、指导劳作、治理水土、保卫疆域。那时百姓的地位并不比君王低贱。到了后世家天下兴起,变禅让为世袭,君臣百姓才渐渐分出尊卑贵贱,且悬殊越来越大。位高者昏庸无能也能终生锦衣玉食,位卑者日夜劳作却饥寒交迫,你不觉得这样太不公平”
这些思想早已萌芽于柳竹秋心底,在乱世漂泊的岁月里迅速成长。
白天面对那些跪谢她的父老,她深感羞愧,真想大声疾呼“你们用血汗养活朝廷官员,尽心为民是官员之本分,所以你们不该感谢我,而是该指责朝廷以前为什么对你们置之不理,为什么没有一个官员站出来为你们主持公道”
若果真出口,她铁定会被弹劾并受到皇帝严惩。
依照君主专、制思想,老百姓活着就算享受皇恩了,妄想与官僚贵族平起平坐就是颠倒尊卑,篡逆谋反,休想存活于世。
她尝试体会百姓们的感受,立刻像被埋进土里一样窒息,没有绝对的麻木是适应不了那种生活的,可她想让他们觉醒,再不然也该帮他们保留做人的尊严。
这项事业需要强大的力量,她此时还力不从心。
抄家进行到第五天,庆德帝的圣旨到了。
他接到阿努金将犯边的军情,也觉得临阵换将不利防务,忙派使者赶来撤回对颜唯聪的逮捕令。
圣旨是下给罗东生的,使者没到大同府已听路人传言
罗东生畏罪拒捕,被钦差温霄寒格杀抄家,进城后先去质询叶巡抚。
叶轶伦领使者去见柳竹秋,再一齐观看榷税衙门里的罪证。使者始信罗东生不冤,请柳竹秋写份说明事情的奏疏让他带回京城赴命。
柳竹秋向使者询问太子的近况。
使者说“殿下奉命征讨流寇,现正率军在京师西北各州县作战,我走时王师已剿灭武县和崇礼的寇匪,想必不久即可凯旋。”
柳竹秋欣喜,放心追查罗东生的爪牙,并参与执行大同的防御任务。
阿努金大概知道大同守卫森严,只派出五千骑兵进犯大同府东北方向的阳和卫、高山卫,抢劫人口和牲畜,在这一带的长城隘口进进出出来回滋扰。
感觉敌方有缠斗的架势,柳竹秋怀疑阿努金另有企图,让叶轶伦再遣间谍出关查探。又派人送信给北直隶作战的太子,提醒他阿努金或许会趁宣府边军入关剿匪,调头侵袭。
她写信时,朱昀曦正坐镇怀来县,以县城的馆驿为帅营处理军务。
临近岁末天气益发酷寒,皑皑飞雪似纸片送来阵阵捷报,经过半月内的大小上数十场战役,官军已杀死牛氏兄弟等十余名主要匪首,消灭招降了数万贼兵。照目前的战况看完全可以胜利班师了。
然而朱昀曦又将目光投向更远的北方,根据这天探子发回的阿努金部的活动情况,他也判断此人在大同方面的军事活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目标是此刻兵力空虚的宣府镇。
他命边军火速回防,自己留在怀来,想上书庆德帝,再次请旨迎战阿努金,洗雪多年来被鞑靼军队扰边的耻辱。
他出征时庆德帝指派一些官员做参军,主要任务是保护太子,限制其做危险举动。
参军们听说朱昀曦的打算,认定这位千岁爷头脑发热,赶紧拿祖训压他。
“皇明祖训有云后世子孙倚中国富强,贪一时战功,无故兴兵,切记不可。殿下切莫轻国储之尊,夺将帅之职,深入鞑靼人的领地,主动挑起争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