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官厚禄,积蓄颇丰,完全可以另置住宅。只因儿子们贪婪自私,老父尚在便惦记着争产,假如他真买了值钱的新房,他们更要争个头破血流。
柳竹秋慷慨道“房子本是拿来住人的,我家里人少,前面两进院子足够了。我们就以这口自流井为界,后面的三重院落都借给您家,用砖石将这扇院门封起来便可隔断。您再在
南边开道小门,将两边住宅连起来,方便往来进出。”
陈良机摆手“隔断就好,老朽在西边街上修扇独立的正门,只带裕儿搬进来。”
他厌恶逆子恶媳,力求眼不见为净。
柳竹秋不便过问人家的家事,随他主张。这一路作陪,总是不由自主分神去观察陈尚志。
那小子东摸摸西搞搞,一会儿窜上假山,一会儿绕柱转圈,嘴里含着语焉不详的嘀咕,莫名地发笑、吼叫,真是个道地的傻子。
他若安安静静不说话,凭这标致外貌还能唬住不少人,实在可惜了。
参观完毕,众人回到前院吃茶。
陈尚志见案上摆着个玛瑙雕刻的瓜果盘,蹦过去摆弄玩耍。
陈良机唯恐他弄坏主人的东西,连忙阻止。
陈尚志回座仍不老实,直接跳上椅子,学顽猴坐在椅背上摇晃,见大人生气兀自嘻哈得意。
陈良机羞愧地向柳竹秋道歉。
柳竹秋趁机问“听说令孙的症候是疾病所致”
陈良机苦叹“他父亲过世时,我那大儿媳太过悲伤,无暇照管孩子,让裕儿着凉发烧,几乎病死。后来人是医好了,脑子却烧坏了,看了多少大夫都没用。今年已满十九,智识还比不上两三岁的幼童,这辈子估计就这样了。”
柳竹秋听他说话,眼睛仍看着陈尚志,见他拈起衣带往不住嘴里塞,忙拿了一个柿饼哄他。
“裕哥,那个不能吃,来吃这个。”
陈尚志木木地抬头望着她,经陈良机催哄,方扭捏地慢慢靠近。
柳竹秋和蔼微笑,再将柿饼递出一些,少年怯怯伸手接过,攥在手里一溜烟跑了。
陈良机命随从去追,再向柳竹秋赔不是。
柳竹秋连说“无妨”,对他的同情更深入了。
“裕哥只父家这边有亲人吗”
“唉,我那黄亲家也命苦,一生只得两个女儿。大女儿早年过继给别人,和家里断了联系。小女儿嫁给我家老大,丈夫死后她想不开,没多久投河自尽了,朝廷还发了旌表嘉奖,可有什么用,丢下孤零零的儿子,她自己倒轻松了,这不是作孽吗”
柳竹秋听他对节妇的态度还算个明事理的,目视仆人献软纸给他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