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尚志当时年仅七岁,却早慧懂事,知道只这一条路能活命,便事事按尤嬷嬷教的做,刚好他不久前才生了一场大病,以此为契机装傻,在尤嬷嬷掩护下有惊无险地瞒住了周围人。
陈老二等人见大侄子傻了,不再拿他当威胁,还可借给傻子治病向父亲诈骗钱财,就此消弭杀意。
陈尚志活在他们眼皮底下,时刻不敢松懈,这一傻就傻了十二年。
但凡心是肉长的,听了这段凄惨遭遇都会动容。
柳竹秋问他为什么不向陈良机揭发凶手。
陈尚志哭着说:“他们太狡猾,没留下一点证据,我当时太小,尤妈妈又只是下人,若公开此事,定被他们反赖。奴婢诬告家主是死罪,她若死了,我也休想活命。后来等我长大几岁,曾想跟爷爷说明真相,尤妈妈替我分解形势,说叔叔们虽然恶毒,却是爷爷的亲儿子,爷爷已经死了长子,难道忍心再让四个儿子偿命吗?况且我们依然没有证据,结果多半和当年一样。”
尤嬷嬷不畏死,是怕经此一事,恶人们知道陈尚志在装傻,并且还铭记父母的冤仇,必不相容。届时陈尚志孤立无援,多活一天都艰难。
想象他这些年战战兢兢,临深履薄所受的煎熬,柳竹秋眼眶阵阵潮热,深吸一口气,扶正他的双肩,坚定沉诺:“你爹娘的仇我来帮你报,定让那伙坏蛋血债血偿。”
陈尚志使劲儿点头,稍后又匆忙摇头。
“你不想帮你爹娘报仇?”
“不是……爷爷老了,我怕他知道以后受不了……”
真是个善良孝顺的孩子。
柳竹秋理解他的选择,老陈那岁数和身子骨确难承受这样的打击,若以伤害最亲敬的祖父为代价,即使复仇成功陈尚志也不会高兴。
“那我们就再忍忍,等陈阁老的事了了再找他们算账。可要是仇人们死在前头,你不会遗憾吗?”
陈尚志想了想,说:“那样的话,就是老天爷替我报了仇,没什么可遗憾的。”
不仅心地纯良,心念也很通达,这资质若善加培养定是个小君子。
柳竹秋又摸了摸他的头以示赞许,选了个转换心情的话题。
“我看你识字,是尤嬷嬷教你的?”
“嗯,她说我爹是进士,我娘也熟读诗书,做他们的儿子不能不识字。有时只有我们两个人时她就会教我念《三字经》、《千字文》、《增广贤文》还有《龙文鞭影》和《唐诗三百首》。她只会这些书,其余不会的便教不了我了。”
“上次你屋里着火,是你躲在床上看书点燃的?”
“你怎么知道?”
“我在这书房里找到一本烧坏的《酉阳杂俎》,你当时就在看这本书对吗?”
“对不起……”
“没事没事,那你喜欢住在外书房,也是因为读书方便?”
“是。”
“你喜欢读书?”
“嗯。”
少年轻轻眨动美丽的大眼睛,瞳孔里装满求知若渴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