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受了重伤,意识已经有些不清楚了。
宴归怀上前,撩袍蹲下,往这人身上摸了一通,在其窄袖的内袋里找到了一枚信筒,倒出来看过后,微变了脸色,摘了黑衣人口里塞的破布,“你是沈府的人?”
千柏受重伤,几乎血流殆尽,本是不肯说,月光下认出了是宴府的公子宴归怀,一时喜,欲开口,想起宴家此次并未参与罢朝,也未出府兵,要脱口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再是心急如焚,也只能闭口不言。
宴归怀猜到他的顾虑,也不再多问,让家臣略给他料理下伤口,吩咐鹤鸣,“他伤得不轻,鹤鸣你拿着密信和令牌,快马去寻刘将军和沈成康,叫他们不要回营,营地有埋伏,快去。”
鹤鸣不解,“咱们本就有支持女帝的意愿,眼下女帝得势,咱们和女帝作对……”
此事耽搁不起,宴归怀语速越来越快,“陛下要对付的是府兵,欲将府兵一网打尽,唇亡齿寒,你以为,世家府兵皆亡,我晏家的府兵还能存活么,你快去!勿要再多言。”
千柏闻言,不由大喜,撑着力道刚要叩首道谢,远处传来的一声巨响震住,微晃动的地面几乎让他跌摔在地上,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群鸟夜啼盘飞,走兽四散,是山崩地啸的动静。
“地动了么?”
“是山背后传来的,好像是陵华道那边。”
宴归怀扫了眼少华山下的营地,心念电转,“走,去看看。”
几人本就在少华山半山腰,往上奔袭,快至顶峰时,尚未看清是什么状况,耳侧只闻野兽嘶鸣乱窜,飓风吹得树木摇晃,风里裹着湿重的土腥味。
是洪水——
少华山一带的舆图地形翻进脑海,宴归怀大变了脸色,“通济渠!快!”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立在少华山北面的高地上,看浑浊的河水奔涌而来,冲刷过山谷,摧枯拉朽,山石滚落直往陵华道去。
被两名家丁架着的千柏要往山下奔,声音被树木倒塌、水流冲刷的声音掩盖住,“快去救沈大人,府兵们一直未回营,定是暂歇在了凌华道,快去——”
耳侧尽是洪水开山劈石带起的风声,裹着泥沙石子。
鹤鸣骇到腿发软打颤,“下去有什么用,咱们还能跑得过洪水不成?”
虽是知晓来不及了,几人还是沿着山麓往东赶去,到天际微微泛白,几人赶到陵华道时,陵华道满地死尸,山涧堰塞成湖,数千死尸被冲至湖边,堆叠成坝。
很快又一阵水流冲来,冲散了尸体,顺流而下,不知飘向哪里了。
“这么多人……都死了。”
“都死了,刘家军,高家军,沈家,李家,旗帜全飘起来了。”
“怎么河水突然改道了,又没有下雨,也没有涝灾……”
“这是天罚么?幸亏我们没有参加……”
宴归怀望向上京城的方向,神情凝重,吩咐家丁,“下去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找找看各家主事。”
两名家丁面上已经没了血色,回禀的时候声音都带着怯意,“属下听得到刀兵声,就在湖外不远处,应该是在清理漏网逃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