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师傅两腿筛糠,说:“昨天……冯经理……放了我们两天假,这件事……我们也是刚知道……”
陈鸣鹤咆哮着将水杯摔得粉碎时,冯家伟已快步离开。
3
而立之年的冯家伟,又成了无业人员。
人生低谷的遭遇是最好的历练。从低谷中走出来的人才能长大,才算成熟。没有经历过人生低谷的人,即便老态龙钟,心智也是幼稚的。
冯家伟整天待在家里,除上网睡觉,再没有别的事可做。在他眼里,仿佛世间所有事情都是白开水。之前,几乎占据他生活全部的公务员考试,如今也变作窗边的一缕风,可有可无。
冯父和冯母听到工厂关闭的消息,急切地跑过来。
冯母干瘪的手宛如鸡爪,一声不吭地拿起自家树上结的桃子,用水冲洗一遍,又用纸巾抹去水珠,递给冯家伟,说:“家伟,今年的桃子甜着呢。”
冯家伟把散发着香气的桃子接过去,拿在手里。
冯父脸上的皱纹像用刀刻过,说:“你是不是和鸣鹤闹别扭了?好好的化工厂怎么说关就关了?”
冯家伟猛咬一口桃子,说:“没有。”
冯母歪着头问:“村里人说工厂被环保局查封了,难道是真的?”
冯家伟感到心里一阵酸涩,说:“没有的事,别听他们瞎说。”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冯父急得两只手不停地搓来搓去。
冯家伟把桃核丢进垃圾桶,说:“是我不愿意干了,才把设备卖掉的!”
冯母拍一下腿,喊道:“家伟,你疯了吗?化工厂这么赚钱,你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呢?”
冯父问:“这事跟鸣鹤商量了吗?”
冯家伟低声说:“是我不想干了,没跟鸣鹤商量。”
冯父转了一个圈,又回到原处,问:“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和你娘商量一下呢?”
冯家伟沉默。
冯母向前凑了凑,说:“你知道吗?我和你爹刚为你物色了一个对象,姑娘长得漂亮着呢,小你两岁,还没结过婚呢。她在一家纺织公司上班,原本要和你见面的,可是她听说你不是化工厂的经理了,就连面也不见了。”说完,她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冯家伟心烦意乱,可又不想惹父母生气,于是说:“我现在好好的,也有自己的打算,你们千万别把我的事挂在心上。我没事的。”
儿子走多远,父母的心就会跟多远。这个道理,冯家伟懂。他也知道即便自己说得天花乱坠,父母为他悬着的心永远不会落下来。
临别前,冯家伟拿出几张百元钞票,递到冯母面前。冯母往后撤一下身子,说:“我们不要你的钱,你自己留着花吧。你爹还说给你捎钱来哩。”
冯家伟说:“我不缺钱,你们拿着吧,做零花用。”
冯父说:“家伟让拿着,拿着就是。”
冯母瞪了冯父一眼,不情愿地将钱放进衣兜。
知子莫如父。冯父知道冯家伟此时的心情。父子之间,钱是小事,心意才是大事。也许他们收起钱,落魄的儿子心里会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