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含章沉吟片刻,有了决断:
“元青,你先请元宁夫人来看看,这里头的物件可有她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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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宁氏很快就来到了中庭。
见院落内被木箱堆得满满当当,老妇人惊讶道:“长公主,这是……”
“旁人送来的。”李含章高声。
她顿了顿,又道:“您看看,可有喜欢的?”
元宁氏只听清了第一句话。
还以为李含章是叫她来收拾这些东西的。
“老身知道了。”元宁氏乐呵呵地笑,“这就帮您收捡。”
李含章默然。
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心肠软善,可耐心不足,索性不再多说,找了一只高度适宜的木箱,随意坐到上头。
就此旁观元宁氏开箱。
元宁氏的手脚依然麻利,很快就将中庭内的木箱个个打开。
正是暖冬烈阳下,李含章抬手遮目。
险些被箱中迸发的光芒晃到。
双耳陶瓶、南洋白蝶珠帘、红珊瑚矮屏风、翡翠石佛像……
那箱里摆放的,果真都是大燕境内没有的东西。
薛骁送到镇北将军府来的物件,说是下了血本,恐怕也不为过。
不过,李含章对此没什么兴趣。
她坐在箱上,裙下的双腿不经意间前后晃荡着。
目光渐渐放空,思绪重回昨夜。
梁铮在送给她的月事带上,歪歪扭扭地缝了金争二字。
二字相合,是他的名字。
像是某种幼稚而无声的主权宣示。
曾经初学女红时,李含章也在自己的帕上绣过名字,以示锦帕归属——要不然,薛骁也无从得知那锦帕的主人是谁。
可梁铮这样……好怪。
他是想表示什么?
想表示,她的月事带是他制成的?
可这么隐私的东西,由何人制成又有谁在乎呢。
还是说,他想表示,她是他的?
就像狼标记猎物那样?
李含章感到苦恼。
她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对梁铮全然没有了最初的排斥感。
甚至都开始认真地思考起两人的相处模式。
元宁氏仍在木箱堆中忙碌。
老妇人正取出一件蓑草长裙,新奇地上下打量着。
瞧见元宁氏,李含章忽然来了主意。
元宁氏年岁较长,见解与阅历都比她丰富,对男女之情一定也有所理解。若能自元宁氏处得到解答,总好过她独自苦思冥想。
但李含章不敢问。
她知道元宁氏夫君早亡。
贸然开口,无疑是在揭人伤疤。
对待那些可能的伤痛,李含章从来都是能避就避。
不论是她自己的事,还是旁人的事。
计划搁浅,李含章心生惆怅。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准备从其他路径找找机会。
耳背的元宁氏双手一停。
正是这声细细的叹息,竟然引起了老妇人的注意。
她放下长裙,走到李含章面前。
温声开了口:“长公主,您有话要说吗?”
李含章眸光微缩,没由来地感到心虚。
她没出声,只摇了摇小脑袋。
元宁氏的笑容越发和蔼。
在将军府同住的这段日子,她已大致摸透了李含章的性子,知道这玉清长公主色厉内荏、心底不坏,便也待李含章如亲生骨肉。
今日梁铮离府时,元宁氏亲眼见他神情寥落、郁郁寡欢。
这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或许出了什么问题。
元宁氏牵起李含章,老迈的掌抚过年轻的手。
“老身与您没什么不能说的。”老人轻声细语,“您不必有太多顾忌。”
李含章垂眸,静默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