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含章难得没有生气。
反而坐在北堂、不紧不慢地绣花。
她只想自己虽然不懂养鸟,但到底是对梁铮提了要求——既然有要求,那他多花些心思去准备,倒也合情合理。
刚好她心血来潮,想做些女红,便借此打发时间、等等梁铮。
待到傍晚时,北堂的门被人敲响了。
李含章正绣着鸳鸯,听见敲门,手腕一抖,险些扎着指尖。
才放下不久的一颗心,又紧绷绷地悬了起来。
要、要来了吗?
李含章放下手中的小绣绷,自榻上起身。
她有些犹豫,在原地埋头站着。
当真踏出这一步,那……她的清白就要没有了。
咦,等等。似乎哪里不对?
为什么要说是她的清白没有了呢?
李含章如梦初醒。
分明是梁铮叫她看了去,又不是她坦给梁铮看。
真的应当觉得害臊的人是梁铮才对!
她在这儿害羞个什么劲儿呀?
“卿卿?”梁铮唤她。
像是一声提醒。
李含章拿定信心,拍了拍桃包似的脸蛋,走到前厅,缓缓打开木门。
梁铮的身影显露出来。
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提着一只做工精致的酸枝木鸟笼。
笼架上,蹲着一团黄褐色的画眉鸟。
毛茸茸的,眼珠乌黑,眉纹雪白,不及人巴掌大。
李含章愣住了。
“卿卿,好看吗?”梁铮小心翼翼。
他伸臂,将鸟笼送往李含章面前:“你看看,喜不喜欢?”
鸟笼摇晃,画眉鸟目光一转。
与小孔雀大眼瞪小眼。
梁铮对禽宠毫无兴趣,只是想起魏子真的提点,才向李含章提出养鸟。
他原先没抱希望,却见李含章美目含情、柔顺如兔,顿感自己摸着门路,遂在东市灵禽阁逗留许久,终于相中这只小小画眉。
“这是灵禽阁里最好看可爱的一个。”
梁铮扫视那笼中小鸟,沉吟道。
“画眉擅于鸣啭,平日喂些草籽野果,也不麻烦。”
话语至此,李含章始终没有声音。
梁铮觉察到她几分异样,心间不由忐忑,转目望去。
只见李含章身子绷直,嘴唇紧抿,面颊尽染红潮、更胜牡丹。
她眼帘低垂,微颤的长睫捎夹水光,甫一眨动,泪珠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梁铮慌了:小金枝怎还哭上了?
还没等他开口发问,李含章细臂一夺,自他手中飞快地接走鸟笼。
“本宫很喜欢。”她抽噎道。
随后,小人儿别过身,提着鸟笼,一头扎进屋子。
“啪。”
木门被合上。
梁铮又一次站在冷风之中。
-
李含章委屈极了。
她将鸟笼置上茶案,匆匆奔入寝室。
自暴自弃似地,将瘦弱的小身板砸进软榻里。
“啾啾——”
极不合时宜的两声啼鸣。
李含章呜的一声,埋头涌出泪来。
梁铮所说的养鸟,根本就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
她怎会生出那样的念头?
如此不知廉耻!
李含章翻过身,抬起手臂,恹恹地掩住面颊。
湿漉漉的双眼被遮起,温热的泪漫上指尖。
她莫名感觉,自己被梁铮抛弃了。
不是郎情妾意,是妾有意、郎无情。
他都亲过她的手了,却只有她对他生出了别的心思。
好可耻,太可耻了!
这是怎么回事?一点也不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