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朱邪诛杀了四大姓来乞活命,要么四大姓提着朱邪的首级来保存家族。
此外,别无他选。
驻足于矮丘之上,眺望句町城的马忠,听罢郑璞谏言所谋,瞬息间于盛夏日炙毒中,脊骨凉意顿生。
微微侧头,细细打量着郑璞的容貌。
他心颇好奇。
为何这位面如冠玉、昂藏七尺躯、与人甫一见便可赞为“卿乃佳人也”的温润少年郎,心中筹画,竟如此狠戾邪
然也
仅是觉得狠戾,非乃不用。
反之,他心中对此筹谋,拊掌而赞。
在其位者,谋其职。
已然被授职太守的他,如今心中所思者,并非是将句町城内的瓮中之鳖,如何悉数肃清。
乃是思虑着,如何让牂牁郡就此安宁下来,不再有烽火。
毕竟,今南中局势,已然明朗了。
越嶲郡叛军,被丞相诸葛亮悉数打残,余者要么俯首臣服乞活,要么惶惶逃来依附孟获。
然,今孟获亦自身难保。
庲降都督李恢,以滇池县为驻点,将益州郡最富饶的温水南盘江流域曲靖坝子与陆良坝子,以及滇池大泽、抚仙湖周边县诸平定,彻底断了孟获的归路。
孟获为今的选择,亦仅两条出路。
要么,击败丞相亲率的讨伐军主力,再挟带大胜之威归师,与李恢争夺盛产粮秣的温水流域及滇池等大泽,稳固维持叛军之势能长久的根基。
要么,率兵往西南下遁去,至秦臧、双柏等县,伙同当地生蛮如夷濮、鸠獠,依托即水、仆水以及哀牢山脉等险要,从此子孙后代皆沦为左衽。
然而,孟获仅能选择第一个。
因他乃是出身于
南人大姓。
倾力拥护他为主的,亦仅是南人大姓,余者如被利诱裹挟的生獠和战败往来依附的越嶲蛮夷,不过是一时利同而合,皆不会与他休戚生死与共。
而南人大姓,家族根基在李恢所据的诸县。
他们最初拥护雍闿为主叛乱,不过是想割据南中罢了
今势穷,孟获若是无心,夺回他们世代繁衍生息的根基所在;而是让他们南去,让子孙后代从此编发左衽、随畜迁徙,过上蛮夷的生活,他们必然人心思异。亦会做出,抛弃孟获,转为向朝廷投诚,以求保存家族。
自古以利相交者,利尽则散;以势相交者,势去则倾
从叛的南人大姓,可不是昔日随田横泛海于岛上的五百义士
对此,孟获深谙于心。
亦频频激励士卒,誓死与丞相诸葛亮大战数次,却是每战皆负,自身还曾临阵被生掳过。
所幸,丞相诸葛亮并没有将他斩了祭旗,以及宣朝廷之威。
乃是见南中诸郡大势已定,便用上了当初马谡献策的“攻心为上”,将孟获释遣归去,让其再整军来战。
想用朝廷兵锋之利,将这些在南中之地有巨大威望的南人,打到心悦诚服
让其日后,无力再叛。
亦不敢再叛
围困住句町县的马忠,心思亦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