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平氐王强端,不徙,领郡自安。
后魏武崩,雍凉两州羌胡叛乱,屡屡有之。
逆魏疲于应对,强端乃逐渐恣睢跋扈,托辞郡穷困不上贡,犹如割据。
逆魏以阴平地缘偏远,不责,亦无恩亲。
是故,郑璞谏言,出兵千讨阴平,哪怕逆魏得知,亦不算紧要之事。
于逆魏而言,干系关陇安危的,乃是巴蜀是否出兵武都郡。
因武都境内陈仓道可入关中、祁山道可袭陇右。
一旦被巴蜀所据,战云将密布催天来,逆魏西北疆域铁马金戈无宁日
至于攻阴平氐王强端,逆魏是否以为巴蜀元气已复,而心生忌惮,倒也无需担忧太多。
其一,乃是先帝刘备生前,对强端尝有切齿。
谓曰“失阴平之地及丧兵,皆贼酋强端之由也”
只是汉中之战罢,襄樊之战再起,后又有夷陵之战,是故巴蜀不曾对强端用兵,亦让益州疆域一直缺了一隅。
今巴蜀讨平南中诸郡之叛,想报先帝之恨,亦是情理之中。
另一,设身处地,巴蜀攻阴平,亦是为自身防御所虑。
昔年徐晃曾长驱而入,走阴平郡的景谷道袭白水关,从中折断蜀地与汉中郡的联系,巴蜀自然记忆犹新。
亦然,会想亡羊补牢。
如若别遣偏师,出其不意、趁其不备,击败阴平氐王强端,应不难吧
且,击败而不据其地,仅虏其战马牛羊、粮秣资财而归,再据景谷道修筑关隘戍围,作守备之势,应不会对逆魏打草惊蛇吧
垂眉捋胡而思的丞相,心中悄然自问。
嗯
今辅元弼与王子均等人,尚在南中讨余叛,北伐还须两三年筹谋之功。
哪怕,攻阴平让逆魏有所警觉,我大汉再蛰伏两三年的时间,应也尽数化去了。
心有所决断的丞相,睁眸起身,小心将舆图收起。
“子瑾今所言,颇有可取之处。”
再度入坐后,方目视郑璞而笑,“不过,孙吴若发兵伐逆魏,尚在数月之后。我大汉是否出兵,是时且看形势如何再作定论吧。”
且观形势如何,自然是看逆魏有无再伐孙吴,抑或者孙吴乃是想攻荆北或寿春合肥。
毕竟,逆魏南线统帅,都督荆州兵事的夏侯尚归雒阳养病、似是命不久矣的军情,不仅孙吴遣细作探知,丞相亦有所关注的。
而夏侯尚若是病故,必然干系到逆魏庙堂决策。
且静观之,再作定论也好。
果然,谨慎如丞相,推崇谋定而动,事事皆稳如太山。
郑璞听罢,不由心赞一声,亦连忙颔首称是。
随即,又大礼而拜,朗声请命,“丞相,若他日如今所言,遣偏师击阴平贼强端,璞虽不才,亦敢斗胆请命,领军而往”
“呵呵,子瑾莫是,心有慕于那毛遂耶”
不出意外,郑璞甫一话落,丞相便冁然而笑,还打趣了句。
或许,丞相自身亦没有发现,源于郑璞谏言屡屡有裨益,以及所彰显出来的才学,让他对郑璞态度,已然隐隐类同于马谡了吧。
趣言笑罢,丞相才敛容,“他日之事,子瑾先不必争之。嗯,先前所徙的獠人部落,胡伟度已大致编户授田毕,绍先与义弘不日将率兵归来成都,子瑾以后多留意兵事吧。”
咦
此言是说
若我能将本部兵卒操练得当,届时便有机会率军攻阴平
对于丞相没有当即应下,却又隐隐透出勉励的口风,让郑璞遐想联翩。
亦不敢再争,连忙拱手作礼。
“诺。璞领命。”
而此时的丞相,似是已不支困倦之色,正以肘撑案几,阖目轻揉着鼻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