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费曜驱马缓缓至前,扶着马鞍有些踉跄的下马,默然无语。
在先前的陷阵中,他右腿被矛刺中了,伤口不深未见骨,但却疼痛难耐。且以他的年纪,恐日后冬春时节都要忍受折磨了。
邓艾也带着数十扈从疾步过来,未站稳便结结巴巴的发问,“费将军可是识得此人”
“此人乃张苞张文容。”
微侧头斜瞥了眼,费曜方语气徐徐而道,“其父乃张飞张益德,其长妹乃今蜀主之后,次妹乃疤璞之妻。”
须臾间,邓艾的双眸犹如星辰般灼亮。
“快”
他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急切,呵斥着扈从道,“将此人首级斫下来,快马送往长安与都督报捷”
但那些扈从才刚应诺、走出几步便又缩了回去。
“不得造次”
方才还音容淡淡的费曜,大声呵止,且还嘱咐自己的亲卫部曲道,“将此人尸身好生收敛了,再去大河下游寻数个落水的蜀兵俘虏,让其等护尸归鹯阴城塞罢。”嘱咐罢,又侧头对邓艾缓声解释道,“此人曾敛夏侯将军尸身,使人送至高平城,我等莫失了器量。”
他敛夏侯儒尸身,那是因为张家与夏侯氏乃姻亲
邓艾心中悄然反驳了句,但也没有坚持己见。
盖因他的扈从被费曜呵斥得唯唯诺诺,而费曜的部曲听令时看都不看他一眼。
不管怎么说,论官职与军中威望,他无法比拟戎马数十年的费曜。
再者,先前司马懿嘱咐费曜暂听他调度乃是暗示,军中士卒可不知晓,雍凉各部将率更不知晓。若是他与费曜争执,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己。
不过,他自是意难平。
略作沉吟后,便又以言谓之,“费将军此心自是好的,然而此战我军士卒丧损颇多,若不传首报捷请功,恐将士会因寡赏赐而腹诽矣。且司马都督自来雍凉任职后便殚精竭虑,必期有此人之首可帅厉各部士气。”
竟拿司马懿威胁于我
闻言,费曜眼眸中闪过一缕鄙夷。
当即便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道,“此战筹画之功,尚不足令士载扬名乎”
费曜将筹画这两个字咬得有些重,亦让邓艾默然以对。
他们二人都知道,此番筹画乃是司马懿亲自定论的,只不过是觉得用计太狠恐遭人非议故而推名于邓艾罢了。
亦是说,费曜乃是在威胁邓艾,若是再不知进退,他便将将此事散布出去,让邓艾莫说是传首报捷之功了,就连筹画之功都休想捞到
好一阵沉默。
平复了心中恼意的费曜,打破了沉默,“我年迈了,且今临阵负伤,日后难为征伐之事,不日便上表雒阳乞骸骨。”
嗯
随着话语落地,还冷峻着脸色的邓艾双眸再度绽放光芒。
魏国在贺兰山一带屯田,最早是以费曜为主、胡遵与他为辅。现今胡遵已然被调往安定郡镇守高平城,若是费曜再上表求归,此地便是由他主事了。
且不必担忧朝廷会另遣主将。
作为司马懿的心腹部将以及今日的战功加身,雒阳朝廷定不会作节外生枝之事。
呼
暗中长舒了一口气。
邓艾努力抑制着胸腹间的激荡,结结巴巴的说道,“将军戎马多年,乃我军砥柱也正值逆蜀频频入寇,将士死力报国之际,何以年老请”
他话语尚未说完,便被费曜抬手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