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不用再留,”魏庭枝也赞同,“皇子公主多已成婚,且分封四方,公侯伯爵又被清理,没剩几个后代,只余官贵之家。”
“周不宣说,进士科会完全替代国子监的地位,等官员彻底不从国子监出来,国子监就会变成又冷又穷的破落衙门,说不定连房子都倒塌,”妘宇然歪靠他肩上,“听说太祖弄的那个专门挂学生脑袋的怪竿子很是刺眼,所以晚废不如早废。”
魏庭枝默然片刻,才叹道:“专立长竿枭令学生,确实……”
学校成了刑场,谁能安心读书啊,难怪当初会有反迫害。
“老爹也说太祖时期的国子监,别说学生被逼自缢、强制饿死,就连祭酒都归田的归田、被杀的被杀,换了好几任,”妘宇然动动脑袋,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最后一任若非赶上太祖大限至,侥幸留条小命,也会不得善终。”
魏庭枝低声叹息:“太祖撑天拄地,功高至伟,唯手段,有时过于偏激残暴了些。”
话落,又想到什么,忙叮嘱,“这些话,关起门来自家说说就好,千万别外传。”
“知道,”妘宇然在他肩上扭头,“你看我像傻子吗?”
魏庭枝捏捏他的脸,笑道:“不像。”
妘宇然很傲娇地轻哼一声。
天气寒冷,街上人少,加上未落雪,马车便速度不减地直达医院。
医院设计得非常人性化,专门备有马车、牛车、板车停车位。
妘宇然下车后,不忍让马夫挨冻,便道:“拴好马匹后,去门诊一楼大厅等,走时叫你。”
马夫感激无比,连连点头。
妘宇然很快找到院长办公室,但人却不在里面。
连问几位医生,才知正做急诊手术:一孕妇在家生产,却因胎位不正,婴儿先出来一只脚,然后卡在里面。
紧赶慢赶送到医院时,孕妇仍在出血,婴儿估计也已窒息身亡。
妘宇然顿时替家属心凉半截:“周不宣的一贯主张,就是人类进化到现在,每个器官都不是多余的,手术能不做,就不做,毕竟任何手术都会产生诸多后遗症,能让她答应动刀子,必是万分危急,甚至凶多吉少。”
魏庭枝揽住他的肩:“去看看。”
于是两人直接前往手术室,坐在门口铺着软垫的藤椅上等待。
一个全身补丁的青年男子走来走去,最后因焦急、紧张和劳累,一屁股坐地上,满脸懊悔。
妘宇然忙过去问情况。
男子摇着头,不想开口。
直到听说他是周神医的朋友,才实言相告:“家里余钱不多,还要供弟弟上学,指望他考中,这才想省下来,怎料……”
谁能预测到娘子会难产大出血?
妘宇然欲怪怨,却说不出口。
连产婆都舍不得请,哪有闲钱每月孕检?
啊,不对,“我记得,惠民医院没有孕检费啊。”
这里没有任何仪器,中医又全是凭双手触摸来确定胎位正不正,根本不要钱啊。
魏庭枝提醒:“不是所有人都晓得什么是孕检。”
“啊,”妘宇然这才想起有些东西并未普及,“我忘了……”
两人默默退回座位。
此刻,人没出来,什么安慰都是多余的,不起任何作用。
就在妘宇然闭上眼,等得昏昏欲睡时,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
“产妇幸留一命,至于孩子,”周不宣道,“我很抱歉。”
青年男子掩面痛哭。
“别哭了,快去照顾你娘子吧,”妘宇然拍拍他的肩,“孩子没了,还能再要,大人要是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青年男子这才磕头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