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泱迅速一瞥,便收回目光。
元黎伸手接过,随意往腰间一挂,起身道“走吧。”
“从现在起,孤便是你的侍卫。”
云泱眼珠一转,便也不客气,大大剌剌的下了车,负手走在最前面。
巷子里没什么人,两侧是绵延而去的青色高墙,显然不是普通市巷或民宅。
丛英上前拍了拍门,很快,里面出来一个管事模样的人。
也不多问,便引着一行人进去。
云泱依旧走在最前面,四下打量,见里面建筑古旧,清一色的灰墙青瓦,倒不见多奢华张扬,仆从也甚少,正奇怪,就见前面回廊下站着两个人,遥遥就迎过来,朝他们施礼。
“见过太子妃。”
两人一个穿靛青交领常服,一个穿墨绿圆领长袍,在五步外站定,先朝云泱施礼,又朝云泱侧后方无声恭行一礼。
正是京兆府府尹柳青和大理寺少卿宋银。
柳青手里还抱着一大堆文牍资料,显然是从京兆府运来的。
云泱挑眉问“这是何处”
宋银讶然了一瞬,往后看了眼,见元黎默许,方答道“是大理寺后供寺中官员赁住的宅邸。”
本朝惯例,为了方便在京官员专心事务,不必为生计奔波,会由官方出资,在衙署后面建一排宅院,供本署官员低价租赁。
云泱了然点头,心道果然。
他就说,狗太子鬼鬼祟祟乔装打扮出来,必有隐情,原来是为了和心上人私会呀。
难怪连皇帝禁令都不顾了。
那他欠他的人情可大了。
几个过往仆从见院中立着一个精致漂亮的雪袍少年,腕上束着金环,腰间挂着金
线绣制的五彩福袋,颈间还挂着块金灿灿的长命锁,通身打扮富贵而张扬,纷纷朝这边观望。
宋银忙道“前面诸事已安排妥当,请太子妃还有诸位贵人随下官去内堂休息吧。”
云泱让他带路。
一行人穿过两进院落,方到前面大理寺办公的衙堂。
身穿各色衣袍的官员来来往往,不断与宋银打招呼,并顺便往云泱身上打量几眼。
宋银带着众人进了一间屋子,屏退闲杂人员后,方正式与元黎见礼,道“殿下,待会儿下官会和柳大人一道对风奴进行二审,殿下是听审还是先去牢里”
元黎问了具体审讯时间。
宋银说大约半柱香之后。
元黎道“先去牢里,再听审。”
宋银一愣“殿下又要救人又要审讯,恐怕来不及。”
元黎淡淡回“审讯是你们大理寺的事,孤并无越职之权。”
宋银又一愣,当真有些捉摸不透这位殿下的心思,只能道“好,那下官这就让人带殿下过去。”
云泱则在打量这间屋子。
见内里陈设虽仅一案并几把椅子,简单沉闷的很,窗外却绿竹幽幽,颇有一番意趣,正打算坐在椅子上休息会儿,就见元黎偏过头,道“走吧。”
云泱一怔,继而皱了皱眉毛。
不会吧。
这个狗太子,幽会情人还要拉着他一起。
真是有病。
苏煜自昏迷中醒来。
草席特有的粗粝质感隔着衣裳轻轻刮蹭着肌肤,入目处,依旧是昏昏一盏幽灯,鼻腔灌入的,亦是浓厚的潮腐味道,混着不知从哪里飘来的脚臭与馊味。
宛如一盆冰水当头泼下。
这一切都一遍遍,冷漠而无情的提醒着他,他仍旧身陷囹圄,置身于大理寺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和那些低贱脏乱的刁民共处一个空间,呼吸着同一片空气。
恶劣的居住条件、又冷又硬的饭食、四肢后背因耐不住潮湿而起的湿疹、以及因之而起的各类身体上的磨搓与不适还在其次,最折磨人的,是与之相伴的屈辱,羞耻。
他再不是人人追慕向往的雅兰公子,而是一个罪人,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