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穆清拎着一个大铜盆走在夜晚的街道上,这是师父曾经做过的,她觉得,如果师父在邯州的话,两人早晚以这种形式相遇。
当初她是这么觉得的,于是就一直做了,事实证明,要么师父没再做这种事,要么师父不在邯州。
世界上有鬼吗
周穆清不知道,师父既然这么做,大概是有的,只是她看不见而已。
火盆里的纸钱燃烧着,周穆清脸色被火光映得明灭不定,在这初冬的夜晚,寒冷的街头连人影都见不到一个。
一身蓝白道袍,配上她冰冷的神情,她觉得自己像里的灭绝师太。她其实并不是道士,这身衣服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常人的好奇,平常人的接近。
偶有几声狗叫从远处隐隐传来,她缩缩袖子,眼睛望向远处的黑暗,考虑着周小天的未来。
其实说不定师父已经死了,她老是下意识忘记现在是哪一年,三十年过去,师父死了也是正常的,关于为什么忽然离开,那个答案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了,现在做的一切不过是习惯而已,她把自己活成了师父的样子。
回到住的地方,昏暗的灯光还亮着,屋里的周小天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周穆清坐在床边摸了摸她的脸,然后脱衣上床。
周小天睡梦中感觉到她躺下,迷迷糊糊靠过来钻进她怀里,周穆清侧身躺着,伸出胳膊拉一下灯绳,卧室陷入一片漆黑。
“师糊你回来了”
“嗯,睡吧。”
周穆清摸着她的头发,一只手把她揽住。
这是21世纪第一年,智能机还没进入市场,网络没有走进千家万户,qq注册用户刚破千万,在线人数百万有余。
世界变化之大,已经让周穆清有些难以适应,随着周小天的成长,她才意识到自己慢慢老了,不再是那个年轻洒脱的少女,而是成了别人的依靠。
老师的家访在月末,被周穆清称为屁事真多的周小天班主任看上去还很年轻实际上也确实年轻。
“您是”老师看着周穆清有些迟疑。
“我是她师父。”
“啊。”老师有些懵懵的,她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师父这种东西。
她看见了墙上挂着的道袍,心里有了一点点猜测,但还是很神奇。
周穆清用茶缸冲了一杯茶,白色的陶瓷缸子,上面写着为人民服务,不知道是在哪做志愿者的时候给送的。
老师礼节性地喝了一口示意,眼睛余光打量着这间屋子。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与大多数家庭一样,桌子在靠近窗户一侧,老旧而干净的沙发上铺着针织的垫子,中间一个煤炉烧着水,壶嘴冒出缕缕蒸汽,只是角落里放着的马扎和一些看上去搞迷信的东西,有个罗盘,上面还有几枚铜钱,以及一块浅黄的大布,那是周穆清出摊用的。
她不知道的是,这座房子也是周穆清租的。
“小天你出去玩吧。”周穆清看见周小天在卧室里探头,说了一声。
这是周穆清第一次被做家访,周小天在院子里踩着炉灰玩,咯吱作响,从煤炉里燃烧殆尽的煤灰还保持着蜂窝的形状,空洞边缘异常光滑,这种炉灰踩碎了可以垫在院子的低洼处,渗水性很好,下雨时就不会很泥泞了。
老师在家里坐了很久,直到天微微黑的时候才离开,临走时还看了周小天一眼,那眼神里有某种情绪,像是可怜和同情,让周小天很厌恶。
“她说什么了”周小天进屋朝周穆清问。
周穆清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正在洗菜准备做饭,“说你很聪明,就是学习不怎么专心。”
“就这个”
“你还很淘气。”
周穆清看了看她鞋子上的煤灰,周小天吐吐舌头,出去跺跺脚,蹭干净了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