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良久,许是见在场另外两人无动于衷,这人就抬手取下面具,接着重复了一遍她的要求,“让我见娜娜,拜托了。”
她的语调轻缓又柔软,说话的时候专注盯着人看,一双墨黑的瞳子倒映着不知哪里的光,仿佛蕴着一湾清亮湖水,平淡又安宁。
鬼蜘蛛不着痕迹打量她几眼,目光微微一跳,想都没想正要点头却在刹那间又醒过神来,接着就赶忙把目光偏到一边去,漫无边际盯着一侧昏暗的墙角,心里啧了声。
这人温温柔柔的说话,他险些就不管不顾要应承,这种古怪不是第一回,她就是有这种叫他忘记立场的本事。
象当初他住院那会,他受了伤脾气自然不好,有时候性子上来更是暴躁,可不知怎么,这人在身边他就安稳,仿佛所有焦躁愤怒都被她的温软眼波淹没似的,被那双沾了水雾的眼睛看着,就一星半点火气都升不起来。
那时候鬼蜘蛛就知道,这女人克他,现在也是,他根本禁不住她求他。
只可惜,这次她的请求,决定权不在他手上,科学部那边的事叫黄猿掌控得滴水不漏,偏生如今看情势,黄猿怕是不太容易放她过关。
原本这人的要求很正当,母亲要见自己的孩子,这种事谁也不会拦着,就算没对她起什么心思也不会刻意刁难,可现在不一样。
她失踪这八个月当中发生过什么事可以暂不细究,坏就坏在今晚她出现得古怪。
这人来意不恶,鬼蜘蛛知道,可他更明白,在对待和她有关的事上边,海军已经不得不慎重。
萨卡斯基替她保守的秘密,当初知晓全部来龙去脉的海军高层隐约都能推测出来,综合先前零星的线索,加上她出航那天亲口承认过的太过霸道的家族血脉,答案几乎揭晓了不是吗
异种,单是那血脉就足够令人防备。
海军追查不到这人的下落,代表着她失踪期间有什么经历都没有情报,即使鬼蜘蛛他们没有敌意也必须弄清楚,她此时对待海军的态度。
这种戒备是基本的谨慎,也是打仗打了半辈子的他们铭刻在骨子里的警醒,因为每位海军将领都需要对麾下将官军士负责,也更必须保护马林弗德岛上其他手无寸铁的平民。
几个月前马林弗德遇袭,鬼蜘蛛亲自击杀过异种,那被他擒获交给科学部后来逃离的异种,自囚笼脱身的第一件事是进食,当时不幸在附近的十几人全部遇难,现场血肉遍地惨不忍睹。
按照黄猿的推测,那种生物主食是人类,通过啖食血肉吸收生命能量并且,身体损毁达到一定程度时会陷入疯狂状态,没有丝毫理性只凭本能行事。
此刻站在他们面前这人没有和海军对立的必要,鬼蜘蛛很明白,因为她家小丫头是海军,可她的血脉太过叫人担忧。
更糟糕的是海军方面对异种的了解仅仅浮于表面,霸气和恶魔果实能确保人类不被异种病毒吞噬,这个人却不是被寄生。
纵使她此时看上去很清醒,谁也不能保证下一秒她是不是就会凭借本能行事,所以无论如何,不确定这人真正无害之前即使喜欢也必须防备她。
能力越大责任越重,他们握有的权势,一开始就是为了守护才存在,包括鬼蜘蛛在内的每一位将领都没有权力罔顾他人的性命与安危,就算此时面对的是她。
再如何喜欢,私人感情也无法超越肩负的正义。
果然,隔了会鬼蜘蛛就听见边上的黄猿曼声开口,不过不是回答,而是提出疑问,“耶安娜你说话真有意思,天亮之后会怎么样呢”
“难道你还要离开不成”
闻得这种说法,鬼蜘蛛怔了怔,猛地转回视线,随后就见黄猿的目光停在她身上,半低着头看她,低哑的声线,音色喜怒不辨,“回来了却不留下吗”
“因为天亮就醒了呀”她仰高着脸回视,显得非常坦荡,“我现在人在一艘船上,就是插上翅膀也不能立刻飞回来,只好先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