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姨娘啐道“就你多话。哪个眼睛看见我就睡迷了我原在想事,被你一嚷,倒忘了。”
青菊笑道“若真能忘,就不是甚要紧事。反正姨娘话也都说了。以前也都听家里头议论,讲王嬷嬷是顶聪明的,必定能知道姨娘的心。还是姨娘先里头床上睡去,我也好收拾这里。”
钱姨娘又瞪她一眼,果然就起身,自家往里头歇着。也无多话。
却说这边王嬷嬷出了荼英院,回到家跟她表嫂伍垣家的商议答谢贾家从人的事。上来先看过一回菜色,按着口味添减几样;再定了名单席次,然后才是酒席的时辰好在如今林家的两位主人一个尚在养病,一个年少体弱,晚上都歇得早;关梦柯跟章回又都是作息有定数,鲜少随便使唤人的,故此家里职司倒也容易分派,有头脸的内外管事都安排得过来。至于要请的贾家那头,只因贾琏难得出京自在,除了紧跟着的兴儿一个,不许人围着盯着,底下的也得清闲。于是就约定了后日晚上摆酒,这边由伍垣家的请自己婆婆伍嬷嬷去跟上头透个气,那边就是王嬷嬷到松风苑里下个帖。全都忙完,伍垣家的才笑道“可算是这一段忙完,也有成果儿。老妹子今儿可累着了先头是从荼英院下来吧”
王嬷嬷道“正是呢。”就把与钱姨娘的一番话告诉她。伍垣家的听到说叫林黛玉接手管家的主意,脸上就冷笑起来“这是哪里来的昏话太太在时,她不过在一边端茶倒水;太太去后,她一味病病歪歪,凡事不管在这府里十来年,她做过哪一天内院的主儿了也亏得有脸皮说,不怕连舌头根子都烂了去。且她是眼瞎了,还是哪里碰了头,昨天一家子从管事到下人,一个不落地都到桐花院行礼,全当是没有过的么姑娘是什么人,家里伺候的又是什么人一个个都是老太太、太太手把手调教、带领出来的,该守的规矩,谁敢错了一步去”
王嬷嬷见她气愤,忙说“嫂子莫气急,这或是我传话传的有哪里错了。钱姨娘不该是这个意思。必定只是关心姑娘,为她以后着想。虽说有些越过了,但有一说一,这边内院里没个名正言顺的长辈主子,就不得已叫姑娘来主持落,这身份名声上头多少都是有亏的,索性实实在在拿得起来,或还能好些呢。”
伍垣家的闻言就叹气,道“你也是姑娘的乳母,身体里的血变了奶,养得姑娘长大。你的担忧,谁还能说不实在诚心呢只是老妹子,这件事钱姨娘不好说,你也是不好说的。就连我,连咱家妈妈,也都不好多嘴。说到底,家里有老爷在呢。老爷只有大姑娘一个,不心疼她心疼谁自然能安排料理得妥帖。先头送大姑娘上京城是这样,如今家来,难道反而不知道这里面关节了你也只看这一两天,等姑娘歇好、住定、缓过劲儿,也等老爷身子再起色些,必定就有一个说法。全不必去理会什么姨娘的浑话。”
王嬷嬷听了,这才露出笑容来,说道“有嫂子这句话,我也放心了。”又凑近了小声问“听到多少次章家表少爷,难道老爷真让表少爷来帮忙料理内宅的事可是有什么”
伍垣家的仔细看了她一回,就笑道“有什么,现在谁又能说。我只看这位表少爷是顶好的。又是先老太太的娘家侄孙,就这个,就比旁人更亲近。你也别着急,他如今在咱们家,为了老爷,姑娘少不得也要向他谢礼。你趁便到他跟前多走两趟,也就知道是个怎样的后生了。”一时想到某事,扬声叫一个小丫头过来,吩咐说“你去门上问一问,而今表少爷家来没若没有,就打听个时辰。今天厨房新做了两样粥菜,是关先生拟了给家里几处主子养身的。我记着表少爷那样须得趁热吃,你问了时辰,去告诉厨房王书家的一声,莫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