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仔1(7 / 9)

太太问他笑什么。

他说,“季已经结婚了。”

太太更诧异,“是谁?”

教授说,“是个白人,和她去过哥大的会场,我有告诉过你。”

太太恍然,“竟然已经结婚了,那他人在哪里?”

教授笑道,“我不知道。”

太太看向淮真。

淮真也笑着说,“我也不知道。”

太太气得,“你怎么连先生在哪里都能不知道?”

教授眨眨眼说,“也许就在我们某天散步在中环花园时,也说不定,对不对?”

太太听得一头雾水。

往后一个礼拜,教授太太见她更显温柔,带着点考量,像读者以上帝视角考量书中人物似的悲悯。教授说自己太太爱读毛姆,而毛姆笔下的异族通婚“大多是甘心触犯禁条而沉沦,至少总是其中一方的狂恋”。

西泽也爱毛姆,但她觉得自己与他却不算,无关乎异族与否,仅仅是再普通不过的人,不值得半点歌颂或者怜悯。

等西洋棋下得和她的□□一样炉火纯青的那天,白星号也终于驶入维多利亚港。她从未到过这里,但当见到那比金山湾广阔数倍的港口,几乎难以相信这竟然是无数次在明信片上见过的、星光大道背后被无数次填海填得拥堵不堪狭小港口。

如今这里港深水阔,里头停泊或行进着几十艘万吨巨轮,一艘艘在温柔晨光里头呜咽着向广阔海口缓慢移动,场面不知多壮观。海的那头多数是高低错落的洋房,带着浓郁、突兀的热带殖民气息提醒着她:虽然共享一个太平洋,但离金山湾那一个太平洋已经很远了。

她靠在栏杆上,背对着半岛,望向港岛。

花花绿绿的滨海洋房上夸张的广告牌里,突兀的出现一张英国政府告示,用英文与繁体各写着:三月十五日期,铜锣湾向维多利花园西北进行为期两月填海工程,该注意行车避让。

淮真笑着摇摇头,转身进舱。

穿制服的船员挨个敲门,叫关上舱门,等喷洒消毒方可下船。

淮真很诧异,用英文问船员:“不需要入境检查吗?”

船员用带着殖民特色的英文回答她,“不需要,an”

说罢门便被拉了起来。

教授夫妇在屋里呵呵大笑:“船是美国船,没有美国人偷渡到英国人的殖民地;但是美国有西班牙流感,英国人很怕这个。这里马来人讲英文都喜欢带一个an,也不要见怪。”

三月的艳阳晒得大铁壳发着热,地上消毒水很快蒸腾起来,满舱都是医院的怪味。

淮真将窗户打开,倚在窗边,看着黄色警服的广东工人开动起重机,将船舱里的行李一一卸到码头看守人那里。

紧接着,船员将头等舱门打开放行,等确认所有头等舱的客人都已走空,这才下来通知二等舱里的客人。

行李由推车推出来,周遭立刻涌来一群黄包车,连带着海峡殖民地式的英文也跟着蜂拥而至。

教授用北方话大喊:“请让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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