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泽无奈的摇头笑笑,『哎……什么叫做利令智昏……竟然将金郎错认杨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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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一系列的杂务,斐潜才有空真正的脱下甲胄,换回宽松的衣袍,坐下来喝杯茶。
『我听说了……』黄月英坐在一旁,『你在青龙寺说了周公之言……』
『嗯。』斐潜点了点头。
黄月英看着斐潜,『这样一来……若是天子又拿什么忠孝大义来压你……』
斐潜呼出一口气,『天下有序,要有一定的标准……最简单的,就是忠孝……这就是儒家厉害的地方了。法家很不错,但是法家没办法解决民众不知法的问题,所以要先有儒,再有法。只可惜这儒家上去了,就不想下来……一个皇帝,肩上就是千万百姓的性命,若是做得好和做不好都一个样,那么又有谁会去努力?』
黄月英皱了皱眉,『若是如此,天子肯定不乐意。不管是谁,只要当上皇帝了,肯定不想要有什么……哦,所以才要五方上帝?』
『对,也不全对。』斐潜端起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说道,『陈胜吴广一声吼,但是吼完了他们也不知道要做什么……项霸王也同样不清楚,所以最后便宜了汉高祖……人人都说汉高祖知人善用,但是实际上是什么?是汉高祖让出了皇权!很显然,汉高祖后来反悔了……于是「砰」的一下,七国之乱来了……原因有很多,但是其中有一点,中央朝堂没有了信誉。』
皇权和相权,原本是相辅相成的。
就像是后世政府里面的总统和总理,但是如果说政府里面的总统整天担心着总理会不会搞死他,总理也整天怀疑总统下一刻会不会罢免他,这样国家政府还怎么运作?
『做好事的人,做更多事的人,要么被害死,要么被累死,该活着的人死了,该死的人却活了下来……』斐潜摇头笑了笑,『你说,这样的朝堂,这样的天下,会变成什么样?要改变这一切,不可能是一蹴而就,自然要徐徐图之。』
黄月英说道,『所以要留着天子?』
斐潜点头。
院子里面沉默了片刻。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沉默半响之后,斐潜笑着说道,『这其中的道理,也不是说说而已。』
『可是……』黄月英低声说道,『我听闻说……有人将你和霍子孟相比……』
斐潜哈哈笑笑,『这还算是不错了的了……』
斐潜想到了后世经常会听到一句话,是人类无法从历史当中学习经验,但是这句话只是说对了一半,是人类无法学好的经验,但是坏的经验则是一定会『学』!
别看华夏儒家从春秋就开始喊忠孝仁义,但是实际上这社会道德么,向来就是上行下效。
汉高祖进关中的时候,还能约法三章,可是后来汉高祖反悔了,开始对于手下功臣动手的时候,约多少章都无效了,七国之乱后带来什么后果?就是原本是共同拱卫汉朝的王侯,都变成了猪!士族世家嘿嘿笑着,大汉王朝的皇帝眼瞅着就是一代更比一代弱,到了王莽时期简直就是被人当成是橡皮泥,随便怎么捏都行。
历史上从霍光到王莽,再到窦宪,以及曹操,都多少按照规矩来办事,还维持着基础的一种信任,即便是这种『信任』,已经是摇摇欲坠,结果到了司马懿的手里,便是被搅得一塌糊涂。从司马懿谋逆开始,大臣,尤其是权臣,不再有什么年龄上的豁免权,七十岁照样政变,哪个皇帝会觉得让权臣告老回乡会有好结果?不干死那老贼,万一变成了司马第二怎么办?
后续封建王朝之间的政治斗争,也都是如此,无耻和卑鄙成为了胜利者的座右铭。当面对着百姓允诺,就像是对着政敌发誓一样,结果一旦有机会,便是立刻翻脸不认账。在朝堂上都谈不上任何的信誉,更何况是要面对更没有威胁力的平民百姓了。
斐潜将茶碗放在了桌案上,『看,这就是现在他们所想要的……谁都想要喝酒吃肉,都要从这个碗里面捞,但问题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