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比那更珍贵。他们本身就是一座移动的、活体的、蕴藏着突破‘算法牢笼’可能性的知识宝库。霍桑在认知整合理论上的奠基工作,约翰在神经形态芯片材料上的鬼才,伊娃对跨模态信息流建模的直觉……这些不是写在论文里就能完全带走的东西。那是几十年沉浸式研究烙进他们神经网络里的直觉、经验和人脉。”
他微微前倾身体,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开来。“你以为eth,这所百年学府,这座学术圣殿,会轻易放走它的台柱子?尤其是当他们意识到,霍桑团队手里握着的,可能是打开强人工智能终极瓶颈的那把钥匙?”
宋安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他们的价值,绑定了eth这座‘鸡舍’的无形资产、学术声誉、潜在利益。买断他们,仅仅付钱给个人?那是最愚蠢的做法。买椟还珠,听过吗?”
钟书琴张了张嘴,反驳的话却堵在喉咙里。宋安的逻辑冰冷坚硬,不容置疑。
“捐赠‘深蓝楼’,”宋安靠回椅背,指尖无意识地在真皮扶手上轻轻敲击,仿佛在计算着精密的成本收益,“不是施舍,不是炫耀。
它是钥匙,是通行证,是覆盖在交易之上的华丽丝绸。它满足了eth的面子和里子——一座以捐赠者命名、设施顶级的永久性教学楼,是巨大的学术资本和政治资本。
它更是一份沉甸甸的‘封口费’和‘免责声明’。”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洞悉世情的冷酷,“我们得到了霍桑团队的完全归属权,扫清了所有法律和伦理上的潜在纠缠。
eth收获了名利,从此对霍桑团队的去向和未来成就,只会乐见其成,甚至引以为荣。
这笔‘浪费’的钱,买断了未来可能价值千亿、甚至颠覆格局的麻烦。它买下了整个‘鸡舍’,只为了确保那几只最珍贵的‘金鹅’,能安心在我们指定的地方下蛋。”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语气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平静:“至于国内实验室?资源会有的,而且会是霍桑团队突破后带来的、碾压性的资源。
急什么?目光放远,书琴。深蓝实验室,要的是全球棋盘上的制高点,不是一城一池的得失。”
钟书琴彻底沉默了。方才熊熊燃烧的怒火,此刻如同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只剩下冰冷的余烬和一丝茫然。
她顺着宋安的目光看向窗外,那栋刚刚落成的“深蓝楼”早已消失在视野尽头,只有苏黎世整洁的街道和远处教堂的尖顶飞快地向后掠去。宋安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她眼中“浪费”的表象,露出了底下精密计算、冷酷交换的权力骨架。
她感到一阵寒意,并非来自车内的空调,而是源于宋安话语里那赤裸裸的、视顶尖学者和百年学府为可交易资产的现实逻辑。
轿车平稳地汇入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车流。车厢内只剩下引擎低沉的嗡鸣。霍桑教授坐在宋安旁边,一直沉默着。他侧着头,目光有些失焦地望着窗外。
远处,eth主楼群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最终被飞驰的车速彻底甩开,再也看不见一丝踪影。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那“深蓝楼”刺目的崭新光芒,仿佛还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那是他和他团队几十年学术生涯最辉煌也最昂贵的墓志铭。一种混杂着解脱与更深沉束缚的复杂情绪,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宋安似乎没有留意到身旁两位得力干将翻腾的心绪。他再次闭上了眼睛,头微微后仰,靠在柔软的头枕上。
“霍桑先生,回国后,我们从那一方面开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