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我后悔的是没有更早发现!后悔的是没有在他们接触那邪物之前,就毁了它!后悔的是……没能救下更多的人!”
“后悔的是没有在他们第一次接触那祭星典仪、第一次与域外建立那该死的联系时,就豁出一切,以雷霆之势掀翻整个元氏皇庭!打破他们那套自欺欺人的‘神授’规则!将沟通星空的渠道彻底掌控在自己手中!”
他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激动而嘶哑,“睁眼看世界是必须的!但为何不能是我拓跋无愁来看?!为何要让一群被长生迷了心窍的蠢货,把整个天凉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承认!在那些被侵蚀的躯壳里,或许……或许还残留着几分属于旧日的人性!几分之一的意识碎片!甚至在融合初期,那该死的木瘿太岁都未必占据了绝对上风!”
“它所做的,不过是发掘、放大了人心中本就隐藏的贪婪、冷漠、对力量的无限渴求……那些被礼法、被责任、被温情掩盖的……颠覆性的、阴暗的另一面!让他们变成了自己曾经最厌恶、最鄙夷的那种存在!”
“我甚至早就想过无数回……或许,域外生灵根本没有所谓的‘恶意’?它们只是回应了‘归一派’疯狂的祈求!它们只是将‘不死药’作为一种‘馈赠’,一种‘进化’的钥匙,递给了渴望它的天凉皇族?”
“而元氏……他们或许从一开始就完全知情!他们心甘情愿!他们视性情改变、情感淡漠为追求长生不朽、建立万世神朝所必须付出的……微不足道的代价!”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在他们眼中,融合太岁,拥抱星空,成为超越凡俗的‘神祇’,带领天凉乃至整个炽阳内域走向前所未有的辉煌纪元……这难道不是一条比困守草原、受制于血脉枷锁更伟大的道路吗?!”
“这难道不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正道’吗?!”
拓跋无愁猛地踏前一步,周身散发出惨烈决绝的气息,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个血火焚天的战场:“然而!有偏见……不等于我错了!”
“只因,融合了太岁,他们确确实实变得不再属于人族!他们的心,不再为草原的寒风、牧民的哀歌、将士的热血而跳动!他们的道,不再守护这片土地上的生灵!他们……已不再是我的同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流淌在每一个天凉战士骨髓里的铁律!是北冥冰原上,先祖用无数白骨刻下的生存法则!”
“这无关仁慈!无关对错!更无关你那虚无缥缈的‘唤醒可能’!”
“这是你死我活的种族战争!是生存空间的争夺!是文明火种存续的背水一战!”
“根据归一派自己宣扬的‘天道无情,适者生存’的理论,我拓跋无愁的拳头更大,修为更高,更能守护这片土地上‘真正的人’,那我走的路,就是正路!就是天道!”
“至于那一丝或许存在的、属于过去的微光……那不是犹豫的理由!”
“那是……提醒我,必须挥剑的理由!是让我……送他们最后一程的慈悲!是让我用最彻底的毁灭,斩断他们被异木扭曲的痛苦,斩断他们沦为域外傀儡的屈辱!让他们……以天凉人的身份,带着最后的尊严,归于尘土!”
拓跋无愁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斩业非斩人,念起纵心空,唯见风雨落,去染净尘翳,毕竟剑在手,方有星月明!这,就是我的答案!”
赵青亦注视着他,转瞬之间看透了万千微妙变化,明晓对方在道出诸多过往后,最深的执念已近乎消亡,开始了重返八境的倒计时,心灵境界生出了全新的蜕变。
只因这拓跋无愁的目标,并非复活亲朋挚友,也非攻打域外,非灭除不死药,而是追求一种落叶归根般的自我承认,坦诚责任。
“剑心的举重若轻,到举轻若重,再至轻重无别,理聚方圆,就相而言,形量已具,弥满虚空,遍一切处,续之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