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孪生兄弟,正坐在田埂上琢磨以后何去何从的问题。
这两个人,就是曾经跟着扶苏出征过的左、右两兄弟。
自从大军从北面撤回,他们俩就闲赋在家了。
左叹了口气,口中咀嚼着一颗枣子,随后将枣子核吐了出来,落在了田地边上的河沟里。河沟里,两只青螺沿着石头缓慢地爬行,向钻入河底泥尘被淹没半截的枣子慢慢蠕动爬行。
“之前就说不打仗了,这次陛下明着下发通告告示,可不就是再也不招募兵马了。”
虽然明知道当今的皇帝是真的想要对民众好,废除征兵制这个消息本身也是一个重大利好的消息,但是每当谈起这件事的时候,左还是忧心忡忡的。
毕竟想当初当初他们戏谑的那个太子,如今都变成了皇帝,而草木依旧是一样的青。
左的内心深处弥漫着一股子世事无常、而自己只能成为时代洪流里的一个小沙粒,随着时代的潮浪翻滚。
他甚至因为没有太多的文化,不知道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只觉得自己像是水中的草一样,当水从东边流,他就只能往东边飘;当水从西边流,他就只能往西边飘。
太上皇说打仗,兄弟两个就被拉出来上战场。
新皇帝说不打仗,兄弟两个就被拉回来种地。
虽然说不出到底哪个好,但是总觉得有些窝火。
右也感慨着,“按理说,我们倒也没那么多的野心,上战场不想着争什么爵位,只要能够平安且全乎着回来就成。”
“但是大男人不能一天到晚总是老待在同一个地方啊。这种地得种到猴年马月啊,我看这种地的事情,一种恐怕就是一辈子。”
右说出了左内心深处更大的恐惧。
从以命相搏的战场上回来种地,这确实是一件好事。
种地一时,来个三五年也还可以。
但如果是让这些血气方刚、雄心勃勃的儿郎们种一辈子地,那就要出大乱子了。
左大吼着,“若是全天下的人,都回来种地了。这不就是说,以后世家就永远都是世家,庶民就永远都是庶民。”
左振臂大呼,“我不服!”
右也大呼,“我也不服!”
田野上,这两声怒吼传至四野,远处躬耕在田地上的邻人,也只是低着头嘿嘿笑了两声,任由汗水掉落进入泥土里。
大树上本来在摸鸟蛋的孩子,也被自己刚回来的陌生父亲吓了一跳。
他麻溜地顺下树。一旁的鸟父母这才冲上去扑在鸟蛋身上。
“二世虽然改了称呼,可也只是说的好听。把什么庶民更为百姓。可是百姓百姓,不还是被人压在底下的吗?喘口气都没得功夫。”
“这要是时间久了。那可就更加完蛋,世家的根基更加牢固,贵族的姓氏族谱后面永远跟着王侯将相的封号,可我们百姓呢?”
“我们百姓永无出头之日。”
“这个仗,若是真的不打了,我们这些人还哪里有出头之日啊?”
左张开双臂,挥舞着自己的拳头,大喊着叫嚣。
早在战场上,他们就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这个世界是颠倒的。
拼命埋头吃苦的人,什么都分不到;偷奸耍滑、逢迎讨好上司的人却能够升官加爵。
战场上,老实人都是被撵出去挡枪子的。
若是真有老实人想着为王卖命、为国卖命,前脚冲上去,后脚一家人都死光了;随后还有一波人在后面捡着名字,把军功往自己身上捞。家里的老婆孩子,饿的饿死,被改嫁的被改嫁。
虽然这样的事情很少见,但是很普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