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似一幅浓墨重彩却即将谢幕的画卷,将天际染得一片赤红。
暮鼓声自太极宫方向悠悠传来,那低沉而悠远的声响,仿佛是时光的叹息,在空气中缓缓弥漫。
东宫的青砖黛瓦,在暮色中渐渐褪去了白日的威严,一点点沉入昏暝,宛如一头沉睡的巨兽,隐匿于夜色之中。
李承乾踏着石阶缓步入院,锦靴碾过一层稀薄的残雪,在寂静中发出细碎的声响。
忽闻一阵尖利呵斥划破暮霭,抬眼望去,只见东宫典内赵德全正对着伏跪于青石阶前的少年厉声叱骂。
那少年垂首敛眉,鸦羽般的发丝垂落肩头,将面容遮得严实。
单薄脊背绷得笔直,却将头深深埋下,仿佛要将自己嵌进青石板的缝隙里,以躲避这无端的责难。
唯有手中木剑斜斜坠地,在暮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暮色愈沉,檐角铜铃在朔风中叮当作响。
李承乾眯起眼,目光掠过赵德全那张因怒意而涨红的脸,最终落在那柄跌落尘埃的木剑上。
剑身纹理细腻,显然是被人常年摩挲把玩,竟养出了玉器般的包浆。
“你个下贱坯子!东宫重地也是你这等倡优能持械妄为的?”
赵德全手中的皮鞭高高扬起,如蛇般蜿蜒的阴影落在少年的脊背上。
“住手!”那皮鞭尚在半空,未及落下,一道冷厉如霜的断喝便如惊雷般炸响在耳畔。
赵德全只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往上蹿,惊得他浑身一个哆嗦,手中高扬的皮鞭也失了力道,软软地垂落下来。
“殿下!”赵德全转头惊见太子殿下已来到眼前,他慌忙伏地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砖上,“这贱奴擅动兵刃,老奴正按宫规……”
“兵刃?”李承乾嘴角微挑,冷笑一声,锦靴踏过积雪,在少年面前站定。
他弯腰拾起木剑,指尖抚过剑柄上深深的指痕,那是常年习武之人才会留下的印记。
太子的瞳孔微微收缩,想不到在这东宫之内居然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欺负称心。
称心依旧跪得笔直,唯有垂落的睫毛轻轻颤动,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道阴影。
李承乾注意到他交叠的双手,虎口处结着厚厚的茧子,腕骨却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抬起头来。”太子用木剑轻挑起称心的下颌。
称心被迫仰脸的瞬间,一滴汗珠正顺着脖颈滑入衣领。
李承乾的视线在那截瓷白的脖颈上停留片刻,突然反手将木剑压在了赵德全的脖子上,顺手提剑猛地向上一划。
赵德全的左颈立马浮起一道红肿的血印,他浑身抖如筛糠,额头在青石板上磕得砰砰作响。
他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惊恐,喉结上下滚动着,却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变得艰难。
李承乾慢条斯理地用剑尖挑起赵德全的下巴,冰冷的木刃抵在他肥厚的鼻头上。
“你说这是兵刃?”
赵德全的瞳孔剧烈收缩,脸上的横肉不住颤抖,两片嘴唇开开合合,却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